卡斯感觉心脏突突直跳。

血液一股股涌上大脑，但他却觉得从没有这么清醒过。

对一个意识正常的理性的人来说，杀人从来都不会是一种一时冲动的行为，而是小心缜密、层层推敲后得到的无奈选择。

正如此刻。

一条恶人的性命和一个位面的命运，放在天平的两端，孰轻孰重，不言而喻。

这简直都算不上什么道德困境，只是需要去做一个没有证件的义警，只不过是动用私刑。

律法总有边界，但恶行却没有，总有人要做这种事情，总有人要做出选择。

现在就需要我来做这件事。

对杀人这件事情，卡斯倒是并不陌生。

在他广泛涉猎的文学作品中，“杀人”和“婚外情”并列，称得上是两个永不过时的重点主题，就像人类社会再没有其他重要的问题了似的。

虽然对这个主题不置可否，但在阅读名家作品之时，卡斯也不时为作家们花样百出的杀人方式感到惊讶，姑且不论各种精巧得在现实中难以复现的密室杀人手法，就算是简简单单的正面攻击，也有着钝器，利器之分，要害部位更是包含头、脖、胸、腹，以及其他所有大动脉流经的位置。

在杀汪卫这件事情上，自己惟一能做的为他着想的事情，就是让他死得漂亮一点。

——

秩序永远无法触及之地，无尽的乱流之上，夹缝之中的半位面。

一个巨大无匹的，层肉堆叠出褶皱的肉团正在沉睡，它半透明的肚腹中发出点点亮光，竟如同宇宙就在其中。

一股神秘的牵引传来，从某个位面中发出强烈的讯息。

它正在苏醒。

那是一个锚点，一个‘路标’。

看来是时候了。

‘路标’的闪耀越发清晰，在夹缝中蜿蜒传递，越过无数的位面。它挪动庞大的躯体，‘看到’了那个目标。

一个历史不久的位面，一个新生的位面。

“新生儿。”它混沌的意志模糊的感到一丝满足，它喜欢这个词语。

一个新生的位面，而它将使其更加的新生。

秩序，真是一个蹩脚的造物主。那个位面现在满是粗鄙、脆弱的生命形态，丑陋不堪。

可怜的孩子们。

它将让孩子们变得美丽、强大，甚至是不朽，就像对无数位面已经做过的那样。

它从半位面腾起，整个半位面往下一荡。

无数的红点从半位面边缘掉落，瞬间消失在时空乱流之中。

每个红点，竟都是一只巨大的，长满了残肢断臂的腐肉状的怪物。

但那些红点又慢慢地在时空中浮现，回到半位面旁。

不愧是我的孩子们，它混沌的思想中涌起一丝欣慰。曾经它们也不过是一些脆弱的血肉之躯，而现在，它们几近不朽。

少许的改动，惊人的变化。

而现在，如同过往的无数次一样，它将再次去修复秩序造物时犯下的错误。

它挪动庞大的身躯，挤开一个个位面，向着目标而去。

——

卡斯整理着自己能用上的装备。

他向一旁的凯瑟琳伸出手。凯瑟琳弯折地爬上他的手臂，变成一把短刀，被他握在手中。

莉塔则递上了之前没能用上的那把燧发火枪。卡斯用布缠绕出一条腰带，然后将枪挂在其上。

他摸了摸兜里，这才想起还有一本书。他从兜里摸出书，然后把这本黑封皮的《生命圣典》递给克莉丝汀。

留个纪念吧。他本想这么说，但又觉得太过悲伤，好像自己永远回不来了似的。

“看看解解闷吧，估计得几个小时才能回来。”他顿了一会，最后出口的话变成了这一句。

克莉丝汀艰难的抬起手，虚弱的接过书，“那它可不够厚。”

“在这里，你还怕书不够看吗，”卡斯挤出笑容，“我回来时会以三长一短的速度敲门，不要乱跑，到时候记得开门。”

克莉丝汀回应以虚弱的笑容，“我会看住莉塔，不让她乱来的。”

莉塔破天荒的没有生气，她拉了拉卡斯的手，“放心，我会照顾好克莉丝汀的。”

卡斯拍拍她的头，将目光移向安娜，“安娜女士，你是个正常人，如果她们两个要做什么疯狂的事情，一定要阻止她们。”

安娜的脸上写满了疑惑，不过还是尴尬的笑了笑，“我觉得她们挺正常的。对了，我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

“我叫卡斯，卡斯·修伦特，”卡斯也对她微微露出笑容，认真的回答，“至于她们俩位，你们接下来会有很多时间互相了解。”

说完，卡斯再次检查了一下全身上下的装备。

很好，没有遗漏。

他走到门前，没有回头，只留给三人一个背影。

“再见了，各位。”

“等等！”

他正要推门，莉塔的声音响起，他回过头，只见一个闪着红光的东西抛了过来。

卡斯伸出手抓住，接触的位置传来一阵温暖的触感。他摊开手，手心里躺着一块红宝石一样的碎片。

“这可不是送给你的，”莉塔眼眶发红，“回来可要还我。”

卡斯看着手心中的碎片，愣了一会，他轻轻一笑。

“一定。”

他将碎片慎之又慎的放进兜里，转过身，抬手在空中挥了挥。

“这次是真的告别了，诸位。”

他拧开门，出门前在脑海中闪电般的过了一下自己的计划。

确实有危险，不过说不定能行。

他闪身出门，然后将身后的门重重关上。

“砰！”

响声在安静的病历室中回荡。

安娜看着那扇关闭的门，久久都没有移开目光。

“卡斯·修伦特，他是怎样的人啊？”她轻轻问。

“我们也才认识几天，”莉塔回答，“不过感觉是个很可靠的人呢。”

“而且他真的很英俊。”克莉丝汀用有气无力的声音补充到。

这我同意，安娜和莉塔深以为然，一齐点头。

——

卡斯合上身后的门，却没有看到想象中疯人环伺的场景。

除了少许几个疯人还堪堪站立外，大部分疯人都如同烂泥一样的瘫倒在地。

它们的头骨乃至全身的骨骼都碎裂了，从它们的头部和身体能看到白生生的破碎后的骨刺从血肉和破裂的衣物中穿透，显露在空气中。

地面上则是血液和脑浆混合成的浓稠液体，一丝丝烟雾往空气中扩散，散发出恐怖的恶臭。

这些疯人比想象中要蠢。以血肉之躯不停的撞击铁门，就会是这样的结局。

对卡斯来说，这是个好消息。

他深吸一口气，恶臭让他更加清醒。

按计划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