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的晨曦已从远处的东方照了过来,照到了钱塘,照到了沈府。
一个晚上的等待,从黑夜又变成了白天,而他们依旧没有等到他们要等的人。
往常来说,若是没有等到要等的人,心中总是会有些失望的,但他们没有。
因为这一切已在他们的意料之中了。
而且在他们意料中的,凶徒应该会在今天晚上来。
不过天下有太多的事情,就算你已有九成的把握,你还是不敢就照着它那么来。
是的,他们还要等,从一个白天,又等到一个晚上。
今天是九月初九,重阳节。
在这一天,人们或登高祈福、或秋游赏菊、或佩插茱萸、或拜神祭祖。
反正无论做什么,都是有些热闹的。
平时的钱塘本就已热闹非凡了,但是逢年过节的时候,它会更热闹,热闹得整个天地都沉浸在一种欢喜的气氛里。
不过这份热闹,并没有蔓延到沈府之中。
因为沈府不久之前发生了一件惨案,也因为沈府正在等待着一个人的到来。
只因为要等一个人,所以沈府中的每个人都是安安静静的,并没有染上天地之间任何的欢乐气氛。
众所周知,等人总是不会那么开心的。
安安静静的喝酒,安安静静的看着天空,安安静静的想着自己的心事。
连风都是安安静静的。
但这份安静,到下午的时候,终于被打破了。
因为有人来了,并不是大家等待的那个人,而是楚七等待的人。
重阳节这一天的天气,并不像昨天那么好,甚至可以说是坏的。
不过也不算太坏,因为直到下午的时候,天才开始阴沉下来。
此时,该回家的也应该回家了,所以对大家来说,也并不怎么坏,反倒觉着是天公作美才没有扫了他们的兴。
而这个时候,沈府的大门被敲响了。
沈府的大门通常是不闭的,但今天闭上了。
而那清晰的敲门声,在这寂静的沈府中,是那么的响亮,传得是那么的远。
甚至传到了楚七的房子里。
楚七已经换过了一件衣裳,不过依旧是黑色的,依旧是与之前的一模一样。
听到敲门声,他走了出去,并没有带上他的剑。
真正的凶徒往往也并不会给人凶恶的感觉,所以他也是会敲门的,但楚七知道,这次敲门的并不是他们等待的那个凶徒。
而是他等待的那个姑娘。
他怎么知道的?
只是一种感觉。
他是知道,但别人不知道,别人只知道凶徒也是会敲门的。
所以许多人都探出了自己的头,目光齐刷刷的朝门口望去。
他们握紧了手中的兵器,呼吸和心跳都要急促了几分。
开门的老仆人走得很慢,因为他知道大家等待的是谁,因为他也知道凶徒也可能是会敲门的。
楚七的步子依旧跟原先一样快,所以他要比老仆人先一步到门口,他也要先一步把沈府的大门给打开。
大门打开的瞬间,门外的人也露了出来,露在了大家的眼前。
于是,大家握着兵器的手抓得更紧了,骨节都有些发白,呼吸也更加急促,在剧烈喘着;心怦怦的跳,仿佛要跳出来了一样。
老仆人都已经迈不开步子,他已不敢向前。
并不是因为来的人太过凶恶,也并不是来者的脸上写着凶徒两个字。
而是因为来的人太美了,美到让人忍不住握紧了手,忍不住呼吸和心跳急促。
甚至不敢去靠近。
门外的人穿着一件紧身的黑绿衫子,配着条曳地的百褶长裙。
雪白的裙子,并不是用什么高贵质料做的,但是穿在她的身上,却像是天上仙女才该穿的衣服。
美丽的女人,不仅要靠衣裳衬托,也更能衬托出衣裳。
而在场中,外表唯一没有变化的恐怕只有楚七了。
他只是目光闪动了一些,然后又恢复平静。
他像是认识外边的人,他淡淡的道:“你来了!”
而外面的人却并不像他那样平静,反而是惊讶、惊慌。
“原来你就是楚七!”
她惊讶的时候,皱起了鼻子。
就像是春风吹皱西湖水泛起的涟漪。
而现在是秋天,这样的美景,在西湖是看不见的,只能在她的脸上看见。
她确实很美。
楚七心中想到。
然后他说:“不是有人叫我黑衣剑客嘛!我为什么不能是楚七。”
姑娘听到这话,没来由的镇定下来,道:“是了,我早应该想到的。”
楚七道:“现在知道还不算太晚。”
姑娘道:“可是我知道你,比你知道我要晚啊。”
楚七道:“姑娘早就知道了我的名字,而我却还只能叫你姑娘呢。”
姑娘道:“我叫李瑶台。”
李瑶台说着,眼睛朝府内看了看,接着道:“你不请我进去吗?”
是的,她在见到楚七之前,心中很是忐忑,很是纠结。
但见到楚七的一瞬间,所有的忐忑、所有的纠结便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就像是见到了一个多年的好朋友,心里只有心安。
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若一定要说出个原因,可能是因为,楚七请她吃过一碗特别香的馄饨吧。
楚七笑笑道:“那李姑娘请进。”
听到这话,李瑶台却高兴不起来。
事情如她所愿,但她反而又有些纠结、又有些忐忑了。
所以她皱起了漂亮的眉头道:“你没有听过我的名字?”
现在楚七也笑不起来了,他也皱起了眉头。
道:“我脑袋受过伤,有些事情想不起来了。”
李瑶台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闪着光,恍然道:“原来是这样,难怪这几年你都未曾回家。”
楚七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道:“李姑娘请进来吧!”
李瑶台没有犹豫,跨过了门槛,跟着楚七走进了沈府。
李瑶台身上仿佛带着一种香气,比春天开在山野烂漫处的花还要香。
香了她走过的小径,迷离了路旁人的眼。
楚七当然不能让这些江湖豪杰的眼睛迷乱,所以他带着李瑶台回到了自己的房。
进了房,他给李瑶台搬了条凳子,倒了杯茶。
李瑶台心中有很多的话要讲,但这个时候,她也只是静静的看着,静静的等着。
终于,楚七也坐下来了,坐在了李瑶台的对面。
就像是上次吃馄饨的时候一样。
他道:“李姑娘,楚某敢问一句,你是我何人?”
这一句,像是姑娘的手被抓住了。
她开始忸怩,她已坐立不安,她的脸红得发烫。
她的心砰砰直跳,乱如麻。
现在变成楚七静静的看着,静静的等着了。
终于李瑶台开口了。
她知道,有些事情肯定是要讲出来的,那么早点讲和晚点讲,也没有太多的区别。
但她的声音还是有些发颤,不是害怕的那种发颤,而是害羞的那种发颤。
像是含苞待放的花的那种害羞。
“我……我……我是你的未婚妻。”
是了,这种事情,无论是多么大胆的女孩子,若要她亲自讲出来,都是会这样害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