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老郭啊,我觉得可以慢慢审,不用急于一时。”王大王站起身来,对寇堂主抱拳道,“如果寇堂主你放心的话,请将让我带走此人回去继续审,保证让他把能吐出来的东西都吐出来。”
“就依你所言吧,”寇堂主语气有些虚弱。虽然对女儿的下落非常着急,但是他也明白关心则乱,让王大王来审这个老郭才是最好的选择。
王大王回头安排,“东子、老孟,你们去找堂上伙计要一匹马,驮着这个贼人先回去河边咱们住处。我跟云英姐同寇堂主有话要说,等一会就回去。”
云英侧着身问王大王,“你叫我留下来干啥?”
“等下保护我回去,我怕这个老郭的同伙又杀回来。”
“你还真是个……你们中原话叫的那个,怂包。”
“小心驶得万年船。”
王大王目送孟溯和狗东子走出大院。回头看寇堂主,似乎是被抽光了力气一样,瘫坐在大厅中的太师椅上。王大王坐到了寇堂主旁边的太师椅上,然后示意云英也坐下。他思虑了一下,还是开口问了寇堂主:
“寇堂主,这里也只剩我们几个了。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寇堂主能如实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你会一口咬定这个老郭是怀恩堂的人?你们久恩堂和怀恩堂有什么恩怨?跟你的女儿有什么关系?”
寇堂主沉默良久,叹了口气。
王大王看到寇堂主十分为难,就起身抱拳道,“既然寇堂主实在不便,那我就改日再拜访……”
“不,”寇堂主突然一抬手,“我告诉你怎么回事。”
王大王看到寇堂主心中已经下了决定,就坐下身,恭恭敬敬地听寇堂主讲起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
……
故事并不复杂。
寇占义年轻时丧妻,致使生活颓废,饮酒浇愁,无心生意和练武。这时候的久恩堂就靠他的义兄方鹏支持着。而寇占义的女儿怜儿和方鹏的儿子方至成,此时是青梅竹马的玩伴。
等到老堂主过世之后,方鹏与寇占义两人产生龃龉,最后分道扬镳。方鹏走时,久恩堂上下大半人员都追随方鹏离开了,去到济宁府,建立了新的盐帮怀恩堂。
多年以后,两个堂口的恩怨淡了,生意上又有需要合作,于是方鹏就派了自己的儿子方至成来到怀恩堂当下手,任凭寇占义差遣。借此机会,久恩堂和怀恩堂再次合作,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而这一年,方至成十八岁,怜儿十六岁。分隔的时间给他们两人各自带来了成长和新鲜,共同的过去又让这一对青梅竹马没有了距离。他们经常出双入对,一起在久恩堂种花,一起去逛庙会,一起帮寇堂主做账。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到,跟方至成在一起时,原本疯疯癫癫的怜儿,居然也能露出那种长大了的女孩子特有的妩媚娇羞。
寇占义对这两个孩子之间的情愫并不反对。而久恩堂的下人们也纷纷传言,说将来这久恩堂和怀恩堂,恐怕还是要重新合并回一家。
但是好景不长。寇堂主留意到,方至成非常热衷于打探寇家武学的秘密。他开始怀疑方至成和自己女儿交往的目的,派出王彪暗中监视。终于,他截获了方至成发给他父亲方鹏的书信。在那信中,方至成居然告诉他父亲,自己已经取得了寇家的信任,很快就能得到寇家的武学!
方至成,他果然是为了盗取寇家不外传的武艺,才接近怜儿的!
寇堂主拿着信和方至成对峙,方至成百口莫辩,被寇堂主赶出久恩堂。寇堂主成功地保护了自己的女儿不被贼人所骗。
但是怜儿的心,已经回不去了。即使铁证如山,她哭得梨花带雨,但是就是不愿意相信,那个“至成哥哥”对她那么好,只是为了套取寇家的武学。
寇堂主和怜儿大吵了一架。他打了执迷不悟的女儿一巴掌。
这是他第一次打怜儿,但也是最后一次。
第二天,怜儿不见了。她的闺房留下了一封书信,上面写着孩儿不孝,不能为父亲养老送终,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寇堂主终于慌了,他拼命的找怜儿的下落,但是没有找到。
他派出手下四处寻访,但是也没有女儿的消息。
他猜想,怜儿可能是私奔去找方至成了。于是他带着手下气势汹汹地跑去怀恩堂要人。但是怀恩堂也没有怜儿的踪影,方鹏任凭寇占义去搜,但是什么都没找到。
最可怕的是,当听说怜儿找不到了的时候,方至成眼中的惊慌和动摇。寇占义看得明明白白,如果方至成知道怜儿的所在,他的眼神不会是慌乱。
后来他又派了手下长年监视怀恩堂,依旧没有发现任何怜儿的踪迹。
一年。
两年。
三年。
终于,五年过去了,怜儿还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些年间,寇堂主也忍不住想过,如果当年,对方至成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他招了赘,是不是女儿就不会走丢了?
但是,他还是坚定了恨意,不断告诉自己,是怀恩堂的方家父子!是他们,既偷寇家的武学,还偷了自己的女儿!
……
王大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听完了这个故事。
这个寇占义啊,是不是偏执狂啊?
你寇家的家传武艺,比你女儿的生命和幸福更重要?退一万步讲,就算是那姓方的小子动机不纯,可能是在欺骗你女儿的感情,那也是相互沟通好一点吧?万一有误会呢?
算了,还是把该问的问题问清楚吧。
“所以说,你以前就怀疑你女儿出走后投奔了方家,而且把你们寇家的武学偷偷带走,也一并交给了怀恩堂方家。对不对?”
“正是。只有我和我女儿知道寇家秘籍的所在。现在能确定方至成那小子的确学会了寇家武功,我女儿肯定在他们手上!”
“这样说不通啊。”王大王发现了盲点,“如果方家已经学会了你们的武功,那为什么还要来偷你们寇家的秘笈?”
“这个……”寇堂主支吾了半天,“我也说不上来。”
“恕我直言,我觉得怜儿肯定不在方家手上。”王大王给寇堂主泼了一盆冷水,“您不是说了么,曾经派人常年盯着怀恩堂的进出。一个大活人要吃喝拉撒出来放风的,按你说的,怀恩堂也不算多大的地方,不可能把一个大活人藏五年,一点纰漏都不出。”
寇堂主眼中神色暗淡了下去。对他来说,女儿在怀恩堂手上,反而是内心比较期待的事情。因为这样起码说明,怜儿还活着。
“这样吧,”王大王起身告辞,“我先回去,继续审一审那个姓郭的家伙,看看能不能从他嘴里扣出点什么信息。”
“劳烦少侠费心了。”寇堂主礼貌性地回礼,但是精神依旧处在严重受到打击的状态下,一时半会振作不起来了。
王大王带着云英离开了久恩堂,骑上马准备回去河边基地。云英坐在马上憋了好久,终于问了王大王一个问题,“你这么帮寇堂主,能如愿拿到他们家的武学么?”
云英希望能学到中原功夫,因此最关心这个问题。
“我觉得危险。”王大王皱起了眉头,“你刚才也听到了,这个寇堂主简直就是个榆木脑袋,他为了守住自己家的武学,甚至不惜拆散亲女儿的姻缘。从这个角度出发,就算我救了他女儿,也难保他真的会把武艺传给我。”
云英大惑不解,“那你为什么还要继续帮他?”
“谁说我非要帮他?”王大王把奸笑挂在脸上,“不要被定势思维限制住。现在看来,难道只有寇堂主这里有寇家武学?”
云英思考了半天,突然恍然大悟,“你是说,你要背叛寇家,跟方家合作,从方家那里……”
王大王做了个嘘的动作,不置可否的说,“都是生意,各取所需。”
“以前我看到你时总觉得,中原人真是太狡猾了。最近我发现,中原人大都善良老实,只有你是个败类。我很佩服你。”云英诚恳地说。
这个女人中原话说得不太好,词汇量有点低,所以讲话词不达意。王大王这样跟自己解释。然后又过了好半天,王大王没听到云英再说话。回头看她,发现她正在沉思,于是就对她说,“怎么,还在想用哪个贬义词来夸我比较合适?”
云英挑起眉毛看着天,脸上的困惑难以消除,“不不不,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怜儿’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