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人在一中,如被火烧。
久在鲍鱼之肆,不闻其臭。受尽了两处公公的欺压,看惯了白条满天飞,听惯了老师的毒舌恶口,领教了一言不合就拳脚相加,也风闻了一些人被无情地开除,生活中只剩下上课和刷题,吃喝拉撒睡只是为了维持这台考试机器的高速运转。难道所有的高中都是这样子?还是循化一中独领风骚,开百代风气之先?我们不敢想,也不敢问,姑且认为高中生活就应该是这样吧。生活就像被强奸,如果无力反抗,就索性闭上眼睛享受吧。
终于快熬到了高一结束,期末考试马上就要来了,大家都在紧张地复习。一个平常的中午,我和川子像往常一样快步走向食堂排队打饭,看着像春运火车站一样嘈杂混乱的食堂,望着几条长龙似的大队,我和川子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叹了口气,默默排在队尾。蜗牛一样一步一步往前挪了半天,终于轮到我们了。
“要啥?快点儿!”打菜师傅一脸不耐烦。
“一份西红柿炒鸡蛋,一个烙饼。”
“别买烙饼……”川子在我旁边小声说。
我犹豫了一下,想换成米饭。突然,“哗”一下一勺西红柿炒鸡蛋泼在饭盆里,红红的汤汁溅在我的手上。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个烙饼从窗口里劈面扔了出来,我连忙伸手接住。
“三块!”
我急忙拿出三块钱的饭票放在窗口,然后就被一把夺了过去。
“后边儿的,快点儿!”师傅挥挥手叫我快滚,脸板得像一个大号麻将牌,好像我欠他二百吊钱似的。
我不发一言,和川子找到两个男生餐桌的空位,站在圆桌边吃午饭。学生食堂吃饭是没有椅子坐的,既节省空间又有助于消化。川子要了一份肉末茄子和四两米饭,我们狼吞虎咽地吃着。
我吃到一半,忽然发现红黄相间的西红柿炒鸡蛋里有一点黑糊糊的东西,用勺子扒拉了两下,竟然是一只死苍蝇!一股恶心的感觉从胃里直冲到喉咙,我飞奔到水槽边呕吐了起来,学生们纷纷躲避。
“山子,咋儿啦?”川子跟了上来,拍着我的后背。
“倒霉,菜里有苍蝇!”
“我靠!”川子低声咒骂。
“你们干啥?不要影响同学正常吃饭!”食堂生活老师掩着鼻子走过来,摆下一副臭脸。
“他菜里有苍蝇……”川子说。
“瞎说八道!把这儿清理干净以后给我出去!不想吃就别吃,食堂没请你来!一个个儿娇生惯养的,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生活老师竟然振振有词。
“可是……”川子还要争辩。
“可什么是!再磨叽给你俩一人一次违纪!刚才在食堂里跑步还没找你们算账呢!”
我拉了拉川子,默默地把垃圾清理干净。
“看什么看,都回去好好儿吃饭!”生活老师把围观的同学赶回去,那些学生不敢吱声,只得回去仔细翻检着饭菜,一口一口地继续吃。
我和川子倒了胃口,把剩下的饭菜一股脑儿倒进了垃圾桶,走出了食堂,转到了主路上。
午饭时间,主路上除了我们再无旁人,除了风声和脚步声再无其它声息,这里显得安静平和,好似乱世中的一隅世外桃源。两旁绿柳成荫,柔软的柳枝随风飘拂,柳叶如同美人细长的眉眼,含着笑打量这里发生的一切。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两年之后我走了,这里不会有人想起我,我也不会留恋这里的一切,我们就像一茬一茬的麦子,割了,吃了,没了,这里的一切却还是会继续,无休无止。我走了,也许只有这些柳树会想我吧,我大概也会偶尔想起她们。
“哥们儿,没事儿吧?”川子打破了沉默。
“啊……太恶心了!真倒霉!”我回过神来,有些无精打采。
“其实……还有更恶心的呢。”川子闪烁其词。
“啥呀?”
“就是……”川子说到一半,迎面看见陈胖子在垂柳夹道的主路上大摇大摆地走过来,那感觉有点像公牛进了瓷器店。他走着走着,忽然咳嗽两声,往地上“啪叽”吐了一口痰。我和川子皱了皱眉头,连忙一前一后排好队,老远就向陈胖子行注目礼,到相距三米左右时,满面春风,热情洋溢地和他打招呼:
“陈主任好!”
陈胖子哼了一声,腆着大肚子,迈着八字步,眼睛看着天往小卖部方向走过去了。我和川子担心他杀个回马枪,不敢说笑,保持队列默默往前走,直到把主路走完。
我还想继续刚才的话题,可是离上课时间已经很近了,校园里不知从什么地方一下子冒出了好多人,他们行色匆匆却不敢奔跑,以堪比竞走运动员的速度返回属于自己的位置,一头扎进书山题海中继续攀登、遨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