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之外,向东三里地,有个小村庄,叫平安村,村东头有一座小私塾。占地不大,两间小屋,一个院子而已。现在正是黄昏时分,学童们都回家去了,只有一个中年人坐在了院中的长椅上,正读着《礼记》,轻翻书页,慢条斯理。
一阵血腥的味道引起了中年人的注意,他抬头看向院门,一个白发白须的老者扶着一个少年人来到了院门前,少年身上穿了一件破破烂烂的黑色斗篷,血从斗篷破掉的地方滴了下来,滴在了地上!
“先生,这是什么情况?这少年怎么了?”中年人扔了书,快步走到院门边,背起了少年就往屋里去。
“把他放在屋里后,去取一盆水,一把小刀来,他身体里腰侧还留着一个枪头,我得帮他拿出来!你这里有没有金创药?有也一起拿来。”先生进了屋,熟门熟路的就拿了一壶酒,开始解少年的衣衫。
“我马上去拿!”中年人回应道。
“先生,您要刀干嘛,您会用刀吗?”少年趴在一张床上,虽然脸色苍白,却还在开着玩笑!脖子一刀的伤口已经止住了血,右肩也已经麻木了,感觉不到了疼。后背被大戟划开的伤口,看起来可怕,却只是皮外伤。只有那以枪为“箭”钉入少年腰侧的枪头是有可能要命的伤!
“别说话了,你若死了,万事皆休!”先生的话中,带着一丝怒意!
“先生,鬼门关我又不是没走过,那回都见到阎王爷了,还不是回来活了这么些年?”少年露出一丝笑意,比哭还难看!
“哼,十五年前那次若不是儒道佛玄四教都出了血本,压箱底的宝贝都拿出来了,哪能将你从阎罗殿捞回来?”先生怒气横生,见少年还想顶嘴,便大声呵叱:“闭嘴!”
少年乖乖闭嘴不再言语,可怜那中年人,拿了东西回来,刚想问孟先生这是怎么一回事,就听得一声闭嘴,只好苦笑一声,放下了东西后站在一旁!
孟先生已经解开了少年的衣衫,拿着酒就向腰侧倒去,少年疼得龇牙咧嘴,感觉比被枪扎进去的时候还疼一些。以刀尖清理掉伤口周围的污血,再倒了一回酒,冲掉污秽之物。
眼晴盯着那被少年砍断,枪头全没入身体里,只留着两指长握把在身体外的断枪。小声的对中年人说道:“松平,准备好金创药止血。”
“好的,先生。”名叫松平的中年男人取了一块布在手,撒上了金创药,站到了少年旁边。
孟先生双指夹住了断枪握把,突然发力,一瞬间就把枪头给抽了出来!中年人反应也极快,血还未流出,他手中的布就堵住了伤口!
少年惨叫一声,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先生,你轻点!”
先生却没有理他,问了一句:“入了江湖想去哪里?”
“去白马寺还舍利子,去武当山还龙鲤须,去孔家书楼还那读书种子,玄机岛是一定要去的,姑姑在那边呢,至于续心弦,不知道取不取得出来!”少年想了想,认真的回答。
“你还可以去龙虎山,去法陀寺,司如学宫也有好多书可读。青云山,缺月楼,大泽湖,八转廊。”孟先生说着,帮少年背后上起了药:“江湖大得很,有很多地方可去,别回京城了。”
“嗯!”少年漫不经心回应着。
“我会回京,再谋那一局棋,你若到了孔家书楼,替我向周师弟问一声好。”
“我知道的!”
京城之中,养性殿。皇帝宋勤与大内宦官总管刘贞,钦天监监正太史益在一起,说着一些整个王朝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的惊人谋划。
“陛下,今日之事,有些过了吧!”太史益与皇帝说话,好像无太多的君臣之礼,反而是像长辈在和晚辈说话一般。
“主子,逼小主子出京,是原本计划之中的事,但是与那四个四品武夫许诺的杀了他就独掌一州封王,若小主子真的没撑下来,死在了那四个要权势不要命的四品武夫手上,那我们多年的谋划可不就没了后手?”刘贞虽然是个宦官,但说话却中气十足!丝毫不像个阉人。
“二位,我这样做自有我的道理,西域那边的局,我们已经布了数年,不过,只要我们兄弟没有真的反目成仇,那头老狼就不会入局。”皇帝宋勤现在的样子,与在宫门口时截然不同,他耐心的向二人解释道:“所以,我才让那四人去截杀小六,做戏做足些。小六虽没死,却让我害得重伤,这才是兄弟反目。小六若完好无损的走出京城,才会让那头老狼怀疑!”
“如此说来,还是留了后手的?”刘贞试探着问道。
“是,后手我留了好几手,北蒙已经几乎要灭掉北胡了,我就是要逼得那头老狼不想去投降北蒙,也不会联合南胡,就是要他生起争夺天下之心,只有他占住西域,不倒向北蒙南胡这两国,我们云汉才能北拒蒙国,西南征胡,最后围占西域,一统天下!”宋勤说出了自己的豪言壮志,突然又暗自神伤:“也有可能我错了,孟先生的驱虎吞狼,先图西域,再征南胡,最后以全国之力,与一统北方的北蒙决一死战才是是正确的?”
“陛下,已经做出的决定,就没有必要怀疑自己。”太史益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两个决策都是为了大一统,既然曹国舅已死,那自然是陛下的谋划更好,再养一只虎,太久了!”
“是啊,主子,我们谋划了这么多年,不就是想让那头狼自立门户,不投敌吗?”刘贞也应和着。
“刘贞,太史益,若是我身死于这一统之路上,那你们便找回小六,他到时,姓宋也好,姓林也罢,我若没走完的路,让他帮我走!”皇帝咬了咬牙,交待了这件事,又轻声说道:“就一如当年,他说不想当这个皇帝,说勾心斗角太过无趣,所以我替他当!我替他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