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腥风血雨,死了好多人。
樊青瑶死了,红玲馆被一把烧得只剩下灰烬。
王士军死了,宋瞳瞳首六人变五人。
江琦也死了,数年谋划功亏一篑,还搭上了自己的一条命。
事实上如果樊青瑶没有救过禇绍宇一命,那江琦这伏线千里,从京城算到这最南之地的神机岛,也就算是谋划成功了。
可惜啊,算漏了这最关键的一步。
江湖武人,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不为名利,不为荣华。禇绍宇,其实就是一个这样的人。
他刺杀了江琦之后,便直接离开节度使府后堂,找了一个墙头便翻了出去,当刺客,杀完人了不算完成任务,只有活着离开,才能称得上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墙外来回巡查的士卒们已经撤走了,早在他进府之时柳广利便已经开始调回这些士卒,开始论功行赏,收拢人心。
禇绍宇走在无人的小巷中,天已经亮了起来,恐怖的一夜已经过去,只是死去的那些人,红玲馆的一百三十三人,已经无法再相见了。
阳光斜斜的照在巷中,侧着照在禇绍宇身上,当宋瞳谍子的这么些年,像这样暴露在阳光之下的时间,可远比藏在阴影中准备要人性命的时间来的短暂。
突然,一个人从旁边的屋脊上出现,在阳光的照射下小巷中出现了一个影子,走在巷中的禇绍宇心下一惊,手就摸向了腰间的短刀。
那人就在屋脊上行走着,轻声说道:“我并无恶意,你可以听听我对你的建议之后,再决定要不要动手打一架。”
禇绍宇抬头盯着屋脊上的那个人,手还是握在短刀之上,缓缓向前走着,并没有回答那个陌生人的话。
“你的事,我基本知道一些,玉津山上有专门收集你们宋瞳谍子的情报,这些天,我也看了一些。”屋脊上那人手上拿着两只葱油饼,边走边扔了一只油纸包裹着的葱油饼下去,也不管下面的禇绍宇接没接到,自己拿着另一只就啃了起来。
禇绍宇面无表情,捡起了那扔得没有太大准头的葱油饼,拍了两下,有油纸包裹着,葱油饼并没有沾上尘土。禇绍宇没有吃,也没有说话,只是拿在手中,还是缓缓走着。
屋脊上那人对着葱油饼啃了一会,又开口道:“你如果想活命,只能上玉津山。先杀了王士军,又杀了江琦,你的本事是不小,但是柳广利若是调上几营人马堵你,你是跑不了的。”
禇绍宇终于开囗说话了:“你是玉津山的人?救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应该没什么好处,只是那玉津山上的一个前辈,对你评价很高,所以我就想着是否能让你上山去。”屋脊上那人又低头啃了几口葱油饼,说道:“你既能活命,我也算做了一回善事。你那些兄弟们也能活命,不至于神机岛上的谍子们全部死绝。”
“你既是玉津山的人,那为什么与我们宋瞳也有关系?”禇绍宇握刀的手更紧了几分,若是这屋脊上的年轻人说不清楚,那他就要动手杀人了,哪怕这年轻人腰间还有一把白如雪的长刀,他也要试上一试。
既是玉津山的人,又与宋瞳有大关系,双面谍子?他禇绍宇最恨这种人了。
屋脊上那人回头看了一下他握刀的手,轻笑了一声,把葱油饼吃完后才缓缓的说道:“别冲动,江琦那阴险的女人临死之前一掌之威,可不亚于一位三品小宗师。你明显就受了内伤,就别在我身上浪费力气了。”
禇绍宇冷哼一声,刀并未出鞘,手却还是握在刀柄上,也未离开。
杀江琦之时,被那个女人轻飘飘一掌打在胸膛,本来感觉没什么事,但直到出了节度使府,才知道那一掌绵里藏针,如今已经有了内伤,死是死不了,但是换气极为难受,一但换气,胸膛火辣辣的疼痛,气息运转极慢。
武夫换气,便是最重要的事了。那屋脊上的家伙说江琦阴险,也不无道理。
屋脊上那人又说道:“你上玉津山,当一个供奉,我能保证你不被柳广利追杀。作为代价,你替我写一封信,送给在京城的那位。如何?”
“你先说说要写什么。”禇绍宇松开了握刀的手,一脸平静。
“你就告诉坐龙椅穿龙袍的那位,玄教不想参与朝廷大事,请他别为难玄教。”屋脊上那人双手插袖,轻声道:“咱云汉与那北蒙不同,橘生淮南为橘,橘生淮北为枳。他把北蒙那一套拿来用在咱云汉,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禇绍宇笑了,啃了一口葱油饼,说道:“我若这么写,那就不光柳广利要我的命了,京城里的那位都会想把我的头扭下来当尿壶使。”
话是这么说,但是他却对这人的说法很是认同,江湖人,不就是行侠仗义快意恩仇吗?去当朝廷的鹰犬那混的是哪门子江湖?
屋脊上那人嘴角勾起,说道:“你管他要干嘛。当了玉津山供奉,你就不是什么谍子了,混江湖的,哪一个会怕他?有玉津山撑腰,怕什么?”
禇绍宇又咬了几口葱油饼,笑骂道:“你倒是个狠人,要知道天子一怒,可是要伏尸千里的。”
屋脊上那一人也大笑:“匹夫一怒,十步一杀,天子一怒,伏尸千里。那你可知江湖顶点的大宗师一怒,会如何?要知道玉津山上的总舵主与护山大供奉,可都是超一品的大宗师啊。”
巷子走完,拐了出去,另一条小巷之中,有三人站在三柄剑之上驭剑而停,分别是刘丹睛,宋世诚与刘红婉。
玉津山总舵主刘红婉站在自思量之上,看见了禇绍宇。
禇绍宇也看见了那位如今神机岛最强的女子。刘红婉笑着说道:“毛前辈说你是个可造之才,之前因为你是宋瞳谍子,所以没有接近你,如今你是做不成谍子了,不如就上玉津山吧。也算是一条出路。”
禇绍宇大笑,解开了那柄宋瞳短刀,扔在了巷口,说道:“那我就不做官家犬了,今后当一回逍遥江湖人!”
司州定安城,有一名身着青衫,腰悬双剑的剑仙,看着城门上定安二字,轻声说了句:“江湖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高坐庙堂的家伙来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