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带着光,也带着初夏夜晚独有的凉风,如一道寒星,向前刺去。
此时此刻,张绣瞄准的就是夏侯杰的心窝。面前的这个男人,真的该死。他不打算给自己留退路,也不想管什么祭典、什么成果。
他只想看到面前的男人惨死,只想把匕首捅进他的心窝。
他看到夏侯杰愣愣的望着剑尖,似乎压根就没反应过来。他听到耳边响起的嗖嗖风声,就像凉风吹过树梢一样,很好听。
他看到夏侯杰下意识的向后退去,只是他的速度太慢,根本就来不及躲闪。
匕首已经割破了他的外衣,割破了他的皮肤,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有人握住了夏侯杰的胳膊,拽着他向一旁移开半步。
匕首偏离了心脏,刺中了他的肋骨。
张绣顺势向右一带,匕首就划破了他的胸肋。鲜血激射而出,如一道血箭,溅了打手们一脸。
面前的打手随即挥舞着大刀劈来,张绣不躲不避,反手一扬,那人的手腕就断了,他眼睁睁的看着鲜血从腕口流出,接着大叫一声,倒下了。
有人随即怒声吼道:“张绣,你敢,我们是夏……”
张绣脸色一沉,够了,他真的已经听够了。一个个的,开口闭口都是夏侯夏侯的,仿佛整个天下都是你们家的一样。他有些不耐烦,更有些憎恶,他握紧匕首,对准了那人的嘴巴,一刀捅了进去。
匕首从他口中灌入,刺穿了他的头骨,从他后脑穿出。
张绣长长的吐了口气,他觉得,这个世界终于安静了,终于没人在他面前喋喋不休的提什么夏侯了。他看到面前还有人要动手,就从羿小狐手中抄起长刀,用力的砍了下去。
一瞬间,面前红光迸射、鲜血四溅。在张绣面前,在这位真正的沙场悍将面前,这群地痞流氓一样的乌合之众,根本就不值一提。
打手们接二连三的倒了下去,张绣还没停止。院外的人群呆呆的看着,没人敢发出一丝声响。身后的族人本来正自怒吼,此刻也全都提着刀剑,迎头赶上。
那名叫张成的十四岁少年,早就已经跳到打手身后,伸手关上了大门,吼了一嗓子:“今天晚上,你们一个也别想走!”
直到此时此刻,夏侯杰才终于慌了。他突然发现,身边的帮佣奴才们,全都哼哼唧唧的倒在地上,没一个能爬的起来。他看到张绣一边笑着一边对自己招手,那笑容如寒冬大雪,让他冷到了骨子里。
他开始瑟瑟发抖起来,几乎就要站不住了。他不敢吭声,也不敢逃跑,只是哆哆嗦嗦的站在那里,惊恐的等着。
“过来。”
张绣说道。
夏侯杰还是不敢动,他感觉到有人在他身后踢了一脚,整个人就不听使唤的向前跌去,扑倒在石桌旁。
张绣将手放在夏侯杰头上,拍了拍,问道:“人在哪?”
夏侯杰没有回答。
张绣唰的一下抽出刀,猛然间向下刺去,将夏侯杰的右手手背钉在了石桌上。
他面无表情的问道:“人,在,哪?”
手背上传来的剧痛几乎让夏侯杰昏死过去,他咬着牙,死死的盯着张绣,阴狠的道:“你敢动我,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张绣笑着摇了摇头,他觉得,到了现在这个地步,面前这狗东西还是没能弄清状况。他从一旁拿起一把长剑,再次向下刺去,将夏侯杰的左手也钉在石桌上,问道:“我再问一遍,人在哪?如果我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我就杀你。”
他面容平静、语音安稳,似乎在说出这句话时,早就已经做好了决定。
夏侯杰浑身抽搐着,他一生之中还从未受过这种罪。肋骨大概是被割断了,使他直不起腰。手骨也已经被刺穿,鲜血淋漓的,流满了桌子。疼痛让他难以忍受,恐惧也充斥在他的整个心中。他咬了咬牙,颤声道:“隔两条巷子,晋安胡同,我刚置办的私宅。”
张绣也不再废话,他对着族人们点了点头,即刻就有人带着张成跑出去了。
院外站满了看热闹的人群,但面前这一幕太过残忍,以至于没人敢动,更没人敢出声。大家就这么呆呆的瞧着、退着,等退到了大路对面,这才有人高叫着喊了起来。
“杀人了,杀人了……”
张绣抬起头,他看了看羿小狐,苦笑道:“一不小心弄成了这个样子,许都,我大概是待不下去了。”
羿小狐正色道:“还不快走,等着军兵来抓你吗?”
张绣道:“既然已经这样,索性斩草除根,绝了这个后患。”
他也不管夏侯杰手上钉着刀剑,一把将他提了起来,就像提着一条死狗。他笑着说道:“许都有三宝,青楼妓馆和恶少。听说,夏侯家的公子是‘妙中圣手,百战雄鹰。’今日,张某就要断了你的绝路,我倒要看看,没了物事的夏侯公子,还怎么百战?还怎么雄鹰?”
他说着说着,就用刀轻轻一划,割断了夏侯杰的长袍,露出里面的内衬。
夏侯杰忽然惊恐的叫了起来,他连连挥舞着手臂,想要阻止张绣。可他从小带着病根,气虚体弱,根本就阻止不了。
他眼睁睁的看着张绣提刀,忽然之间,就像是发了疯一般乱挣乱叫。手掌断了,他就挥打着手臂。手臂没有力气,他就扑向张绣,张嘴呲牙撕咬起来。
张绣哈哈大笑道:“怎么?一听说要断了你的命根,就这般德行?你说你喜欢什么?呵,夏侯杰,今儿张某就要告诉你,我杀过的人,比你见过的要多。”
他一把抓住夏侯杰的脖子,将其提到半空之中,刀尖抵在他的心口,倏然向下,将他的内衬全都割断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夏侯杰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他猛然间用手臂抱住张绣,在他肩膀上狠狠的咬了一口。
张绣吃痛,手上不由自主的松开。夏侯杰就被摔在地上,他发了疯一样的大叫着,然后向院门跑去。
院门原本就没上锁,张成等人出去时,也不过随手带上,只是虚掩。可夏侯杰手掌已被割断,用不上力,根本就打不开。他一边夹着身子,一边大吼着拍打院门。等听到张绣等人的冷笑时,忽然间似乎想起了什么,急忙爬到一边去找衣服。
他在地上找到一件被刀剑划的破破烂烂的长袍,急急忙忙的裹在身上。随后就缩在墙角里,对着张绣惊恐的叫道:“别过来,你们别过来!”
张绣咦的一声,似乎觉得刚才看到了什么,但并不能确定。于是,他就慢慢的向夏侯杰走了过去。
夏侯杰吓得尖声大叫,他一边努力的向后缩,一边极为恐惧的发着抖。等到张绣走到他面前时,他又开始张开嘴巴,胡乱撕咬起来。
张绣大感惊奇,眼看夏侯杰张口就咬,抬手一巴掌扇了过去,将他打倒一边。之后就抓住他的脖子,向外一抛,将他整个人丢了出来。
就在这一刻,他终于明白夏侯杰为何如何惊恐了。他终于明白为何这位许都城的公子哥,在性命都快没有的时候,仍敢出口叫嚣,可一说断了他的命根,就瞬间变成了一条疯狗。
他看到瑟瑟发抖的夏侯杰,双手耷拉向下,想要遮掩些什么。可那双手既没有了力气,似乎也没了知觉,什么也没遮住。
他看到在夏侯杰双腿之间,那本该是男人一片雄风的地方,却长着一条细软小虫,如八岁小儿一般,在那里哆哆嗦嗦的发抖,似乎一阵风吹来,都能将它吹的东倒西歪。
张绣愣住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位有着“妙中圣手,百战雄鹰”之名的恶少,竟然是一个天生的阉党,是一个根本就举不起来的男人。
或者说,他连男人都算不上。
张绣笑了起来,他一步一步向后退开,叹了口气,道:“难怪,难怪。难怪那清倌人临死前骂道,你也算个男人。难怪你一听到这句话,就气的炸了,非要砸了锦绣园。想不到啊,大名鼎鼎的夏侯杰,许都城的头一号恶少,竟然是个不毛不举的天阉之人!”
周围的人群全都惊呼起来,张绣的族中兄弟们纷纷向前,盯着夏侯杰好一阵观摩。路边那些胆子大的,也都踮起脚尖趴在院墙上观看。
张绣笑的有些克制不住,他拍着手,指着夏侯杰,对羿小狐说道:“小狐兄弟,你瞧,你瞧,是个阉人,他竟然是个阉人。”
羿小狐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答道:“我看到了,已经看到了。”
他不仅看到了,他也已经明白了。大凡暴富之人,总爱炫耀财产;无德之人,总爱彰显品行。眼前这位阉党,总是想尽一切办法告诉世人:他是个男人,一个雄风震烁的男人。
五月初四的夜晚,女儿节的前一天,仲夏初至,凉风刚好。在万家灯火通明、星光璀璨如昼的许都城中,夏侯杰,这位有着小山眉、桃花眼,面容俊俏、模样讨喜的公子哥,第一次在世人面前,露出了他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