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王晗这话，苏亦的脑海突然弹出一首歌，可惜不是你。

进而闪现过某个相亲节目。

很遗憾错过你。

确实很像表白。

可惜，苏亦不是来相亲的，樊迎春也不是介绍人，他的相亲对象也不是王晗。

所以王晗的话也只是像表白，并不是表白。

再说，这姐们也不需要表白，早在见面的那一刻她就完成这个仪式了。

她刚才的话，也只是替王老回答苏亦。

谈话的主体依旧是王老。

遗憾不是你，更像王老借用王晗的口说出来。

好在这话不是王老说的，苏亦很识趣没有继续追问。

老爷子也没说，为什么遗憾。

但不管是苏亦，或是王晗亦或是樊迎春，都知道王老的遗憾是什么。

老爷子之前提到苏裱名家的连海泉先生这一脉的时候，满是遗憾。

人家那一脉，培养出三个苏裱国家级传承人，他这一脉，却只有一个。

三个国宝级名家的培养出的弟子继续开枝散叶，到时候，肯定是枝繁叶茂。

相比下，他这一脉，人才凋零太严重，他的四个嫡传弟子，三个人都直接改行。

唯一剩一根独苗，还是一个女孩。

苏亦也不知道为什么老爷子会把自己的孙女培养成传人，而不是儿子或者是女儿，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王晗是一个女孩，而且还是一个年级并不大的女孩。

再大，也不超过三十。

女孩很好，但是女性先天优势跟先天弱势同样泾渭分明。

从老爷子对自家孙女一脸宠溺来看，就知道他也不愿意王晗忍受寂寞，日复一日地重复装裱修复这一行。

再说，从刚才王晗的话语来判断，这位姐姐也不是一个耐得住寂寞发誓一定要继承祖传手艺的姑娘。

她只负责美啊！

这姐姐，某种意义来说跟学姐邱玲不要太像，只需要好看就行。

如果让她去搞艺术创作，一点问题都没有，但让她来干装裱修复，就有些强人所难。

不说老爷子，只说樊迎春，他好像也对王晗不抱啥希望。

这是苏亦没有预想到的，来之前，樊迎春一直对王晗讳莫如深，苏亦甚至不知道这位“老四”竟然是一个姑娘。

而且还是一个如此年轻的姑娘。

现在知道了。

那么一切就恍然大悟。

唯一的嫡传，是一个女孩，而且还是如此年轻的女孩。

就算王晗从小学习装裱修复，在这方面的造诣，肯定也比不上樊迎春他们。

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促成老爷子再找嫡传。

老爷子今年都0有余了，如果身子骨硬朗，还能坚持个十来年。

按理说是可以继续培养一个嫡传的。

但是想要像谢先生培养老爷子那样，三年学徒，三年授艺，三年谢师，这一套已经没有办法行得通。

这应该就是老爷子最大的遗憾。

至于王晗调侃遗憾不是你，苏亦就全当这姐姐对自己的调侃。

他可不觉得，仅凭刚才短暂的交谈，老爷子就看上自己。

如果真是这样。

那么老爷子这收徒标准，就太佛系了。

只是苏亦还是错估王老对他的看中，“小苏确实很好，我刚才观看你的装裱修复的《仿雪后寻梅图，裱画的功底就很好，尤其是修复的接笔跟补色，已经可以出师了。”

这已经很高的赞誉。

要知道，老爷子学艺十年才可以出师，十年寒窗苦学，却甘愿承认不如一小年轻。

这话的分量如何，就可想而知。

苏亦谦虚，“您老谬赞了！”

老爷子摇头，“实话实说，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你字画功底，这是我的短板，一来没小苏你家学渊博，二来嘛，天赋有限，制约在书画方面进一步的探索。所以小晗说的没有错，如果早点遇见你，那么我这老头子的一身本领，也不需要担心后继无人了。”

听到这话，苏亦也只好傻笑。

他哪里当得起这样的赞誉。

前者还好，要轮家境，他肯定比王老好，这一点毋容置疑。

民国时期的社会是可期的动荡不安，就算老爷子当年出生大户人家，也没有现在苏亦的家境好。

王老说他家学渊博，这一点也不是说说而已，他爷爷正儿经的师院美术系毕业生，在中学当了一辈子的美术老师。

在宁江也是小有名气的书画家。

他老爹苏馆长就不用说了。

正儿经的美院讲师。

老妈吴婉琼女士更是留英硕士。

这些加起来，确实对得起家学渊博了。

更不要说，他还有一家美术馆。

妥妥的家中有矿啊。

民国时期的苏州大户人家，能比他好的，不多。

嗯，也不是没有，但真不多。

樊迎春见状，道，“现在也不晚啊。”

王晗笑，“生命中的每一次相逢，都是上天最好的安排，所以不早不晚，现在就刚刚好。”说完，还望向苏亦，“弟弟，是吧？”

苏亦点头，“是的！”

这一刻，他的表情要多虔诚就有多虔诚。

樊迎春哈哈哈，“早几年也不好，当时这小子心还野着呢，没定性。在美院的四年，对于他整体的艺术素养的培养也是全方位的，这个过程没有办法缺少，如果不是这样，这小子哪有胆子跟王叔您老谈论吴门画派，谈论沈周，谈论文徵明这些大家啊！”

王老笑，“也对，这话也不假，我当年为了学画画，还要想尽办法到工美进修，小苏这个方面确实很好。”

苏亦道，“能得到您老的肯定，小的再荣幸不管，樊叔说的没错，这美院这四年，确实让我大开眼界，系统的接触了现代美术的教育，也大大提升了自己的眼界。如果不是选择美术史专业，我也很难有机会去系统的接触咱们中国的美术史，以及书画史，如不是这样，也很难让我知道装裱之美，也更加让我知道传承传统技艺的难能可贵，所以樊叔跟晗姐说的也没有错，现在能够跟老爷子您交谈，对于我来说已经幸运，其他的不敢奢望。”

王晗白了他一眼，“虚伪。”

苏亦望着他，有些懵。

王晗道，“你是真是真傻还是假傻？”

樊迎春笑，“小晗你也别都逗他了，这小子，其他方面还好，就是在人情世故方面有些不开窍。”

苏亦望着他，“樊叔，什么情况？”

樊迎春哈哈大笑，“情况就是，你从今往后，就多了一名师傅了。”

苏亦愕然。

不会吧？

这样就行了？

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