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江南这一战伤得不轻,连中丹心境石磊两刀,其中一刀直接穿肩而过肩骨受创,左臂上方也被削去一大片皮肉,白骨隐见,加之之前被石磊一刀逼退,劲气入体,牵动内息暴走,又吐了两口血。
落梅山庄设有医馆,内有灵州附近名气不错的数位名医,专为四方会而准备,姜浔与师姐裴榛身为药王谷弟子,也在期间坐诊,见被一前一后抬进来的石磊和季江南一惊,大致看了一下伤势后迅速带着几位名医为二人处理伤势。
姜浔不是第一次为季江南看伤,极为利索的一把撕开季江南左半边衣襟,迅速为季江南的左臂止血,再一探脉,脸色瞬间拉了老长。
安瑶本就心急如焚,见状连忙问道:“季师兄没事吧?”
“没事!死不了的!”姜浔头也不回的答了一句,极为肉痛的从药箱里翻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就塞进季江南口中,伸手将下巴一抬,药丸顺喉滚下。
“便宜你了,但在你身上我就下了两颗九命丹。”姜浔很肉痛,九命丹就算在药王谷也是极为奢侈的救命伤药,配制繁琐,但眼下季江南又把自己给搞到重伤,这药再舍不得也要下。
季江南之前受到伤基本已经痊愈,但这次左肩伤势撕裂甚大,又牵扯了那片已经好得差不多的胸前贯穿伤,加之内息暴乱,又是好一通忙活。
待姜浔把季江南的伤势处理得七七八八时,已经金乌西坠,夜色降临,姜浔揉了揉发酸的胳膊,对一直等待木华生等人道。
“外伤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左肩贯穿伤较重,短时间内是不能大动了,内伤要多将养一些时日,最近暂时不要运气动武。”
“多谢姜姑娘。”木华生揖身一礼。
安瑶匆忙谢了一声近前去看季江南,季江南还在昏迷,脸色因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安瑶心中一痛差点落下泪来,转过头问姜浔。
“姜姑娘,季师兄为什么还不醒?”
“他失血过多,又受了重伤,要醒还有一会儿呢,”姜浔见安瑶焦急不安,笑了,“放心,没事,保证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季师兄。”
安瑶脸一红,也不再说话,安静的坐在一旁。
木华生轻轻一笑,陪着安瑶坐了下来。
姜浔擦了擦手没见师姐裴榛,一拉帘子,就见裴榛面沉如水,手中银针翻飞,石磊浑身被扎得像个刺猬,却依旧还没醒来,气息越发低迷。
“师姐,这是什么情况?”姜浔见状一惊,肃然道。
裴榛师从姜浔的父亲“无常手”姜回,早年闯荡江湖名声不弱,有“医仙子”的美称,一手医术出神入化,能让她露出这般神色,绝非小可。
“经脉扩张两倍,丹田破损,五脏俱损,就算是师父亲自出手,怕也救不回来。”裴榛手下不停,又是一针扎下。
“怎么会这样?那还能活吗?”姜浔连忙上前帮忙。
“活是能活,但只能保得他一时性命,就算救下来了,也没多少时日,除非用赤凌花,还能勉强留得几年性命,但经脉撕成这样,这辈子武道一途也终将止步于此了。”裴榛叹息一声,抬手收针。
“这是……”姜浔骤然抬头。
“没错,是脉冲丹。”
“这东西不是已经禁用了吗?怎么还会……”姜浔看向昏迷的石磊,不解。
“当初师父下令禁用,可方子却已经流出去了,若是真想,总有地方可以弄到。”裴榛收回最后一针,在石磊心脉大穴处一点,石磊浑身一震,咳了一口血,虽然还是昏迷不醒,但那股死气暂时褪下,气息渐稳。
姜浔默然,当初脉冲丹问世使得药王谷一度处于风口浪尖,好不容易将那场风波抗过了,虽姜浔没有经历那场风波,但仅凭师姐父亲的只言片语,就可以猜测这种丹药的凶狠程度,没想到现在还有人主动去用,还是个年纪尚轻的少年。
一夜过去,季江南凌晨醒来,安瑶匍匐在床边守了一夜,堪堪睡去。
季江南动了动手指,喉头熟悉的焦渴感传来,失血过多导致太阳穴阵阵钝痛,尝试着动了动,有的无语的看着捆在他身上的布条,上上下下把他跟床板绑在一起,不用说就知道是姜浔的手笔。
之前姜浔救他那次,姜浔说不准他下床活动,那时他被怒气支配,数次尝试下床,迫不及待的拿剑,结果就是创口撕裂,姜浔忍无可忍把他整个捆在床上强制休息,并拉来沈云川看着他,沈云川因此大肆嘲笑了季江南一回。
这熟悉的布条熟悉的捆法,挣扎无果只能认命的躺在床上盯木梁,左肩还残留着剧痛,季江南试着调息,混乱的内息已经趋向平稳,绕行一圈回至丹田,胸口心脉处略显钝痛,暂时是动不得武了,但内力行走之间极为流畅,这倒是个意外之喜,季江南入化海境不久,丹田处内力尚显浅薄,与石磊一战强行面对跨大境对手,不过数招季江南重伤,却也因此大大消除了内力游走之间的阻塞感,实力更进一步。
季江南调息完毕睁眼长舒一口气,现在他依旧是化海初期,但若现在面对余杭,他可以保证在余杭戮剑式使出的情况下,三招战败他,余杭虽境界不低,实战却很少,招式之间有战意无杀气,单凭这一点,就弱了季江南一筹。
推门的支呀声传来,季江南侧头,就见木华生披着斗篷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裹挟着清晨的寒气。
“你醒了?”木华生见季江南望过来,笑着将食盒放在桌子上,轻轻将熟睡的安瑶抱起,小心翼翼的放在一旁的小榻上,并脱下斗篷将她盖好。
“姜姑娘说你醒来可能会饿,就去厨房要了些粥食,你要不要用一些?”木华生打开食盒,里面是一小碗白粥,香气扑鼻,季江南也觉得有些饿了。
季江南正想伸手去接,然后才反应过来他被姜浔捆在床上了,似乎怕他挣扎,手腕脚腕处都缠了好几层,捆得相当扎实。
季江南很是尴尬,木华生揉着眉心忍不住笑了,笑得肩膀都有些发抖,木华生向来雅正持重,笑成这样也是难得。
“姜姑娘说了,你是个不听医嘱的,为了防止你醒了到处乱跑又裂了伤口,还是捆起来比较好,”木华生笑了一会儿,又看向安瑶,“安师妹本来是不准的,听了这话马上同意了,还帮着姜姑娘把你上上下下捆了一遍,又特意把手脚捆起来,就怕你乱折腾。”
季江南脸色一黑,感情姜浔是约着安瑶把他捆成粽子的,季江南刚要开口,木华生就马上拒绝。
“安师妹给你捆的,我可不敢解,你就先捆着吧,等安师妹醒来,或者等姜姑娘过来也行。”
季江南求助无果,又被木华生灌下了一整碗粥,又等了一会儿,姜浔回来了,一并来的还有庄主云道舒。
云道舒一进门就看见被捆成粽子的季江南,脸色一抽,只伤了左肩怎么整个都捆上了?
姜浔放下药箱,上前绑帮季江南解布条,奈何安瑶缠得太紧,姜浔扯了几扯没扯断,顺手拿起木华生搁在床头的配剑,抽剑一剑就斩了下来,布条应声而落。
季江南心有余悸的看着几乎擦在他脸旁的剑身,额头下了一波冷汗,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沈云川对姜浔有些怕了。
这姑娘太暴力了,姜浔身量娇小五官精致娇俏,看着比实际年龄还要小上一些,就这么一个瓷娃娃一样的姑娘,动不动就一剑砍过来,就问你怕不怕?
姜浔这波操作行云流水,虽然很暴力,却相当快的解开了捆在季江南的布条,若无其事的将长剑收了回去。
云道舒和木华生都有一瞬的愣怔,嗯,药王谷出来的弟子果然不凡。
这边的声音吵醒了安瑶,见季江南醒来连忙过来将他扶起,季江南对着云道舒拱手示谢意,云道舒笑了笑,又进内室看了石磊一眼,出来时摇头叹息。
“可惜了,就算保的性命,也前途无望了。”云道舒坐下,唏嘘不已。
“云庄主,此话怎讲?”季江南开口,对于石磊的异样,他完全不明,听云道舒口气,是知道一二的。
“他服过脉冲丹,活不长了。”云道舒道。
脉冲丹三字一出口,木华生瞬间了然,也摇头不已。
姜浔默不作声,但看其神色是知道的,就剩季江南和安瑶不明所以。
“脉冲丹是我药王谷早年配置的一副奇药,顾名思义,脉冲,冲击经脉所用,可以最大程度将经脉扩张,以达到武道速成之效。”姜浔静了一会儿,开口。
“调配脉冲丹那位师祖穷其一生,研制出这一味堪称逆天的丹药,能在极端的时间内强行提升一个人的修为,阔开经脉容纳更多内力,最大程度可横跨一个大境界。”
季江南暗自点头,的确,石磊就是硬生生的跨开了一整个大境界。
“那位师祖的确惊艳,但武道一途与天地息息相关,强行提升有悖自然,是以那位师祖在研制出脉冲丹后不久暴毙身亡,只留下丹方一张,此后经由药王谷其他长老据丹方继续调配,可不知为何,后期调配的脉冲丹就出了大问题。”
“早年师祖所配的脉冲丹是无损人体的情况下提升,可后期的脉冲丹有人服用以后因经脉撕裂过重而惨死,本以为是个别事件,可后来经脉撕裂而死的人越来越多,那时我父亲继任为谷主,马上命人收回出售的脉冲丹,要销毁丹方时却发现丹方不翼而飞,脉冲丹的调配方式因此外泄。”
“后期的脉冲丹,对经脉只有撕裂之效而无温养之效,虽然也可以在短时间暂时提高战力,但在内力不足的情况下抽调的就是自身元气,等同强行压榨己身,而且经脉裂损,气血内息直攻灵台,令人灵智丧失,就算以赤凌花修正经脉,也会因此损失一半寿命,而且武道一途终生止步。”
原来脉冲丹出自药王谷,也难怪此前姜浔一直沉默。
“石磊服用脉冲丹已经有一段时日,我无法判定他违规,因为脉冲丹特性就是如此,也不知道他身为霸刀堂堂主弟子,怎么会主动去服用这种东西。”云道舒又叹了一声。
季江南听罢恍然,难怪石磊身上会缠着那么重的死气,难怪他明明可以爆发出丹心境战力却一再对季江南说若他输了要如何,因为他爆发时间极短,过了那段时间他就会进入濒死状态。
这是拿命来换的一瞬间,究竟是为什么让石磊做这样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