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夫跑了,季江南和沈云川都不会划船,只能任由小船随波而下,在河上漂荡了一夜,知道第二天清早遇见一名刚送完客人准备回张庆府的船夫,才把两人救了下来。
在这带行船的船夫都是见过些世面的,往来东西南北四方客,路上杀人截货的不在少数,但有条规矩是被默认的,无论做的什么行当,都不能伤船夫性命,水路复杂,若没了这些识路的船夫,那这条水道也不必开了。
季江南二人乘坐的小船里全是血,季江南身上也有不少血迹,船夫见怪不怪,将二人接上船。
“啊嘁”沈云川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吸了吸快要流出来的鼻涕,端起酒碗一饮而尽,温热的酒液顺喉而下,驱散了几分寒意。
沈云川看着坐在船头没事人一样的季江南内心愤愤不平,同样是在冷得要死的河上漂了一夜,凭什么他又是喷嚏又是流鼻涕,而那小子却一点事都没有!
难道真的是年纪大了受不得冻?想到这点沈云川突然忧伤了,他才二十七怎么就老了呢。
熬过了冬天,却在春天很河道上冻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这事儿绝对不能让他们知道,否则不知道被嘲笑成什么样。
沈云川独自守着温酒的炉子碎碎念,季江南坐在船头闭目调息,默念清心诀,季江南的武道之路太过顺利,心境跟不上,才会导致杀性一度失控,第一次走火入魔,季江南做了什么他还稍有印象,但这次失控季江南却一点记忆都没有,这不是好兆头,代表着理智已经开始被杀戮侵吞。
良久,季江南睁眼,船只两侧依旧是山峰环抱,但两侧山势已经开始渐矮,差不多下午申时左右,应该就可以到达冀城渡口。
行船一天,河面由窄变宽,出了两侧山峰环绕之地,是大片开阔的水域,前方可见城池村落,叫卖声依稀传来。
“二位,前面就是冀城渡口了。”船夫提醒道。
沈云川吸溜着鼻涕走上船头,终于要到了,坐船简直是种折磨。
渡口渐近,沈云川望着等在渡口的一群人暗自叹气,好的不灵坏的灵,说什么来什么。
渡口的一众人季江南也看到了,人群皆带了武器,将渡口围堵,杀气腾腾。
季江南顺着人群粗略一看,在人群中找到了那个顶了沈云川一头呕吐物的中年男子,当即明白这群人的来历。
是江家的人,至于为什么江家人不在白帝城而聚在冀城,季江南不知,但他知道一件事,这伙人冲他来的。
“啧啧啧季小子你捅马蜂窝了,哎?这里面怎么还有个美人儿?”沈云川扫了一眼突然眼睛一亮,对于美人,沈云川向来能在第一时间发现。
听沈云川一说,季江南再次看过去,果然,人群中有一名年轻女子,身量高挑,着一身劲装,长发高高束起,迎风而立,看着颇有几分英姿飒爽的味道。
季江南离开季家时尚小,又常年被关在小院里,所以除了江家族老,其余人季江南并不认得,这个女子,也从未曾见过。
女子地位应该不低,站在众人中间,左右有人保护。
小船靠近渡口,还未停进渡口,那女子突然猛冲过来,足尖往地上一蹬,高高跃起,右手一扬,一条软鞭甩开,鞭子在空中一声爆响,自上往下一挥,鞭子就直奔季江南船头的季江南而来。
季江南有些意外,这女子的武器是软鞭,倒让他想起方唯玉来,不过比起方唯玉,这女子的鞭法要差得太多,方唯玉的鞭法外柔内刚,可刚猛可柔韧,但这女子的鞭法阴柔有余毫无刚猛之气,看着来势汹汹却全是花架子,杀伤力几乎弱到极致,方唯玉一鞭可将石磊抽到伤可见骨,这女子一鞭下来,可能就破个皮。
季江南只看了一眼就没兴趣,一把抓住呼啸而来的鞭子,双手一缠猛力一拉,那女子本是空跃而来,被季江南这么一扯,身形不稳倒头载进水里,岸上的众人大呼小叫又是扑通几声落水。
季江南随手将鞭子抛向一边,他还高看这女子了,先天第七境,还连化海的门槛都还未触及。
沈云川在一旁啧啧有声:“你还真舍得,那么一个美人一把就甩水里去了。”
“你喜欢你自己下去捞。”季江南足尖在船头一点,提气跃上渡口河岸。
沈云川看着在河里扑腾的众人摇了摇头,也一跃上岸,是他想多了,也是,家主都那么弱,三招被季江南捅死,那其他人岂不是更弱?
当女子被下属从河里救上来时,季江南与沈云川已经没了踪影,女子呛咳一阵,觉得肺部有如火烧,心下火气朝身边的人一耳光扇了过去。
“废物!”
身边的人唯唯诺诺不敢开口。
江家只是白帝城一个三流小世家,但江临却生了个好女儿,江临唯一的女儿江楚,生了一副好样貌,得敬亭侯垂青,连带着江家地位也水涨船高,敬亭侯辖管东域胶宁,江临就连带着整个江家从白帝城搬迁到胶宁附近的冀城,江家虽不成器,但有敬亭侯做靠山,这几年来在冀城也是威风八面的人物,江临虽对感情极为病态,但与人打交道却最是圆滑,他深知自己的一切皆因敬亭侯而来,故此一直想方设法讨敬亭侯欢心,敬亭侯喜好古玩,江临听说张庆府韩家收有一座稀有的药师佛像,就带人走水路去往张庆府,结果在回水湾撞上季江南,被季江南所杀,顶了一头呕吐物的男子叫江天,不是江家人,是江临从外面捡回来的,改了名字后就一直跟着江临。
江临被季江南所杀,江天等人偷偷潜入水中潜回冀城,如今的江家落败之急,弟子无一成器,最优秀的就是江临的女儿江楚,江楚听闻父亲被杀十分不信,专门带人堵在渡口,要一窥真假,结果刚一交手就落败,现在江楚相信她的父亲的确死了,心中酸楚不已,看着周围低头不说话的江家弟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都是废物!被人家杀了家主都没一个人敢出手,还要然她一个女子出面。
可打了打了,骂也骂了,杀她爹爹的凶手也不见了,江楚抹了一把眼泪站起来,这个仇她自己报不了,就是请人来帮她报。
对于江楚的想法季江南并不知,他正与沈云川寻找可以投宿的客栈,从张庆府到冀城两天一夜的水路,只昨晚在河上漂了一宿,行船又容易眩晕,此时二人正急需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客栈,进入各自房间后二人倒头就睡,一直睡到次日寅时才醒,下楼叫掌柜的做些吃食,寅时实在有些早了,连公鸡都还没打鸣,跑堂的打着呵欠上了两只烧鸡,又缩回角落里睡觉去了。
外面天色还未明,二人正吃着烧鸡,门外突然闯进来一个人,十分狼狈,挎着一个青色的包裹一路跑进来,一进来就朝季江南二人跪下,大声道。
“二位当家,东西我已经拿来了,您二位的救命之恩就当是报了,小人就此告辞。”
说罢一把将包裹塞进季江南手里转身就跑。
季江南直觉不对,拿起归鞘中的长剑往男子背上一戳,男子一个趔趄摔倒,季江南正准备上前,门口呼啦又涌进来一大批人,这批人穿着统一配有软甲,一看便知是朝廷编制。
“候府失窃,我等奉命查找,此二贼为沂水水匪,证据确凿,捉拿归案!”为首一人上前打开包裹,大声说道。
跟来的其他人纷纷上前要将二人绑起来。
“对不住了二位,谁让你们得罪不该得罪的人。”为首之人冲二人一笑,大手一挥,众人拿麻绳齐上。
季江南本还云里雾里,这话一出口季江南马上知道是什么情况了,那个江家女子,现在瞧着是有靠山的。
“古人有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古人诚不我欺。”沈云川摇头晃脑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