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渐黄昏,洛阳以南,河岸附近不断有士兵巡视迁徙的百姓,因为这一批人群中,多为达官显贵,如蔡邕这般的,都在这一批人之中,便是平日里颇为嚣张的西凉军,在此也不敢放肆。
眼看着太阳已经下山,队伍却才走出十多里,前方已经开始有人停下来休息,随行的百姓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
有人还在赶路,也有人停下来休息,人群中还隐约可以听到哭声。
血红色的夕阳下,一支匈奴骑兵怪叫着朝着这边冲过来引起了随行西凉军的注意,初时四周的百姓倒不是太在意,毕竟这一行权贵颇多,但随着那些匈奴骑兵的靠近,四周的百姓开始慌乱起来。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这里会突然杀出一支胡人骑兵,一时之间,附近无论百姓还是那些豪商望族,都生出小小的波澜。
“怎么回事?这些匈奴人意欲何为?”几名负责附近秩序的队率迅速聚集在一起,皱眉看着那些怪叫着策马奔腾的匈奴人。
“不管做什么,立刻打出旗令,让他们退开!”一名军侯冷哼一声,喝令道:“众军备战!”
立刻有旗官冲出,对着那些匈奴人打出旗语。
只是对方显然没有看懂,反而射来了一波箭雨,三名西凉军中箭倒地,更多的却是散落在周围的百姓无辜中箭,一下子,四周都乱了。
“混账,还击!”军侯大怒,厉声呵斥,接着又对着四周慌乱奔逃的百姓道:“大家莫要慌张!”
一排利箭掠地而起,朝着对面的匈奴人骑阵飞射而去,顷刻间便有十几名匈奴骑兵栽落马下,被后方汹涌而来的骑兵无情碾压而过。
“长矛阵!”军侯暗骂一声,命长矛手结成军阵准备御敌。
却见匈奴骑阵之中响起一声呼哨,那些匈奴骑兵却根本没有管这些西凉兵,直接往百姓中冲去。
别看汉军人少,但这样一支部队结成战阵,他们也不敢乱冲,此番他们来此为的是劫掠财富和女人,可没想跟西凉军硬拼。
在于夫罗看来,既然跟朝廷达成了合作,那劫掠一支难民应该是可以被无视的事情,因为他这些天看到很多西凉军也在这样做。
只是这一次,他显然没想到这支在他眼中犹如羔羊一般的‘难民’,却并不好啃。
“结阵,保护家主!”人群中,此起彼伏的声音里,一支支家族私兵迅速在一架架车架周围结成了军阵,他们或许不如西凉军精锐,但也绝非毫无反抗之力。
“轰隆隆”
急促的马蹄卷起土浪,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冲进了人群,却并没有如想象中一般摧枯拉朽的将这支‘难民’击溃。
带血的人影冲入了车阵之中,很快没了声息,混乱的箭雨不断落下来,哭嚎之声更大了一些。
不少匈奴骑士愕然的看着那些不要命的护卫扑上来,硬生生用血肉之躯将他们的战马撞倒,凄厉的惨叫声以及并不顺利的进攻让于夫罗面色有些难看。
更让他面色难堪的事,后方响起的号角声,迥异于西凉军的号角声,对他来说,犹如梦魇一般的声音此刻却在耳畔响起。
“撤军!”于夫罗连忙下令,命令军队撤退,只是已经失去了冲势,而陈默的部队已经从后方包抄下来,人群中那些家族护卫不依不饶的纠缠,让他根本无力在第一时间撤出,眼看着陈默的部队围上来时,他才刚刚将部队集结起来,只是此刻陈默已经三面合围,将他团团围住。
“都给我下马!”陈默看了一眼狼藉的战场还有四处奔逃的百姓,面沉如水,指着于夫罗厉声喝道。
“陈默,我现在是上军校尉,官衔不比你低,你无权命令我!”看着陈默面色不善的杀过来,于夫罗有些气弱。
“我的话,不想说第二遍!”陈默从马背上摘下长弓,也不细看,直接一箭将于夫罗头顶那不伦不类的东西给射下来,森然道:“立刻下马,或者与我开战!”
随着陈默话音落下,身后已经布好阵列的弓箭手迅速张弓搭箭,这么近的距离,汉军的弓箭手对匈奴骑兵的杀伤力可不低,尤其是匈奴骑兵的机动力完全被限制的情况下。
“我说过,我现在官爵与你一样,你无权命令我!”于夫罗觉得有些委屈,不甘的怒吼道。
“放箭!”陈默懒得跟他废话,一挥手,一蓬箭雨直接朝着匈奴阵营落下去,周围的百姓已经跑了个干净,至于那些世家的护卫,暂时不在陈默考虑范围之内。
于夫罗显然没想到陈默如此不讲理,说动手就动手,眼睁睁的看着不少匈奴将士被箭矢射落马下。
“我要向陛下告你!”面对根本不跟他讲理的陈默,于夫罗只能无奈下马。
“白骠,去把那些马都收走!反抗者,杀!”陈默有些心疼的看着那些被射杀的战马,头也不回的命令道。
“喏!”白骠答应一声,带着部众上前,将那些战马一匹匹迁走。
“陈将军,这些人是你的部众?”那西凉军军侯此刻也带着人马来到陈默身边,面色有些不善,这帮匈奴人莫名其妙的来了这么一波,他手下将士都死了三个。
“把于夫罗带来!”陈默对着典韦示意了一下,这才看向那西凉将领道:“本将军现在也不清楚他究竟算不算我的人。”
“何意?”军侯皱眉道。
那边,典韦已经来到于夫罗面前,沉声道:“主公叫你过去!”
“我乃上军校尉……”于夫罗不满的想要再次证明自己的身份,却被典韦不耐烦地从马背上直接拖下来。
“大胆!”四周的匈奴人见状大怒,被典韦瞪了一眼,不少人当场怂了,典韦的威势,在河东时他们可没有少领教。
在于夫罗一脸屈辱的表情中,典韦如同拎狗一般拎着他的后颈来到陈默身边。
“主公,人带到了。”典韦将于夫罗扔到陈默面前,对着陈默一礼道。
“于夫罗。”陈默看着于夫罗,又看了看那些匈奴兵,皱眉道:“我记得曾有明令,不得欺害百姓,你今日却公然率军劫掠百姓,怎的?陈某的话,不管用?”
“我乃上军校尉!”于夫罗梗着脖子怒视陈默道:“你无权命令我!”
“谁封的?”陈默有些好笑道:“自蹇硕死后,上军校尉部早已解散,哪个会封这个给你?”
于夫罗连忙从怀中取出印绶道:“你可认得此物?”
陈默有些无语的揉了揉额头,上军校尉或者说西园校为,自董卓掌权之后已经逐步撤除,尤其是曹操、袁绍、袁术已经离京,他又升任司隶校尉之后,西园校尉名存实亡,后来淳于琼、夏牟、赵融三将率部离开,西园校的名号就彻底取消了,如今又突然蹦出一个上军校尉来,印绶倒是真的,但朝廷可早就不承认了。
“谁给你的?”陈默拿马鞭点了点他手中的印绶,无语道:“上军校尉总领西园兵马,当时权势颇高,不过自蹇硕死后,西园校便逐渐撤除了,现在你拿这个来跟我要权?”
“这……”于夫罗看了看手中的印绶,又看了看陈默,吞了口口水道:“但这印绶是真的!”
“你告诉他!”陈默已经不想解释了,对着一旁的那西凉军军侯道。
“上军校尉早已被朝廷撤除,你拿了这印绶,朝廷也不会承认!”那军侯冷笑的看着于夫罗,像在看一个傻子。
“谁给你的?”陈默看着于夫罗。
“何颙!”这个时候,于夫罗哪还不知道自己被那何颙给骗了,至于让他为何颙保密,那可就纯属想多了。
“他不会无缘无故的给你这东西。”陈默有些无奈,这帮人又要搞事情了,对着那军侯挥了挥手,示意他先去安抚百姓之后,方才看着于夫罗道:“说吧,他要你做什么?”
“他希望我能帮他们护送天子,待过了潼关之后,迅速将潼关占据。”于夫罗自知此刻小命被捏在陈默手中,哪敢放肆,连忙躬身道。
陈默突然笑了,自己曾经竟然指望这么一群人能够逆转乾坤?关中之地,有董卓心腹李傕、郭汜镇守,就算让他堵住潼关,拿什么拦李傕郭汜?这帮匈奴人会帮忙拼命?
看着于夫罗,陈默沉默良久,又看了看那些虎视眈眈的匈奴人,方才道:“无论如何,你昔日也为我出过力,此刻若按军法杀你,我心不忍,便送你去见太师吧,记住,见了太师,将这些事都说给太师听,能保你一命,至于你这些部众,先跟着我,等你出来之后,连那些战马一起还给你,不过机会只给你一次!下次再有这等事,便莫怪我不念旧情。”
“多谢将军!”于夫罗闻言松了口气,连忙道谢。
“你那些部众,去跟他们说一声,免得一会儿造成误会,放心,没事的。”陈默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喏!多谢将军!”于夫罗闻言连忙向陈默道谢,而后吩咐那些部众,让他们暂时跟着陈默,等他见过太师之后再来找他们。
匈奴人竟然妄图跑到洛阳官场来,只能说太天真了。
陈默看着一脸感恩的跟着人去见董卓的于夫罗,摇了摇头,将余昇叫过来。
“主公唤我何事?”余昇来到陈默身边道。
“其他事暂时莫要去管,这些匈奴人暂交于你,你的人马也带着,这段时间没有其他事,就是训练他们,往死里练,莫要顾及太多,我只要这些人听话。”陈默凑到余昇耳边,低语道。
至于于夫罗,能够活着出来再说吧。
“喏!”余昇对着陈默躬身一礼,带着人去接受匈奴人,陈默则往人群中去寻蔡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