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长安离开是想给姜大小姐心理上一个缓冲的时间,像这种既冷冰冰又对自己带着天然恨意的小妞,对自己是有防备心理的,攻略她,要剑走偏锋,另辟蹊径,不要从正面上,要从后面上。
嗯?后面上?
正在刘长安在想歪的道路上一去不回,闷头狂飙的时候。
迎面慢吞吞地走来一个女孩子,那俏丽的模样7分像姜梓晴,不是小丫头还能是谁。
那白白的小脸满是疲惫,水灵灵的一双大眼睛正盯着地面怔怔的出神。
不知想到了什么,鼓着嘴巴,两只小手握拳,大声喊道:“姜梓恩,加油!你已经15岁了,姐姐像你这样大的时候,都能赚钱养家了,你要学会帮助姐姐分担辛苦。”
握拳的双手伸展,十根手指展开,“喵”了一声,“我是大老虎,不是小猫咪。”
可爱。
看小丫头没事,刘长安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到肚子里,“丫头——你怎么才回来?”
姜梓恩惊了一下,见是姐夫,不自觉地倒退了两步。
像被撞破了什么不得了的小秘密似的,两只小手缠绕在一起,低头轻轻嗯了一声,半天才喏喏的说道:“嗯……今天下学晚。”
“你们书院最近真是挺奇怪的,中午不能回府吃午饭,现在晚上下学还这么晚。”刘长安嘴上这样说,可一看小丫头表情,便知道在撒谎。
没跑了,那模样跟自己在小学一年级谈恋爱时,被老师抓包的时候一模一样。
小丫头可能有男朋友了。
刘长安心里莫名的一气,不爽的心情油然而生。
小小年纪,可别给狗崽子欺负了。
不行!
作为一名合格的姐夫,要义不容辞的关爱小姨子的身心健康成长。
要亲手给小姨子打造一个没有拉手,没有拥抱,没有亲嘴的绿色的恋爱环境。
并且树立正确的积极向上的爱情价值观。
让小丫头知道所谓的爱情,是两个人利用课间时间一起心照不宣的做卷子。
这样的爱情才是年轻人该有的样子,其余的都是不正经。
姜梓晴见妹妹回来,终于松了一口气,温柔的牵着妹妹小手往府里走,问为什么回来这么晚。
姜福高高兴兴的要关大门,看见姑爷还站在门外怔神,喊道:“姑爷,关大门了。”
“来了。”刘长安应了一声。
明天得准备个大棒子,见那狗崽子先打一通闷棍。
他哇的。
清晨。
姜梓恩背着挎包走在上学的路上。
刘长安从厨房找了一根儿掂着顺手的擀面杖,藏进衣袖,猫悄的跟在小丫头身后。
只见小丫头七拐拐,早已偏离了去往书院的路,走进了一家大酒楼。
躲在小摊后面的刘长安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我已了然”的智慧光芒。
狗崽子,一大早就开了房间,今天老子不打断你三条狗腿,老子就是一只绿毛大王。
抽出擀面杖,蹑手蹑脚跟了进去。
酒楼生意不错,食客络绎不绝。小二们或端着托盘上菜,或端着撤下来的碗筷进进出出后厨。
出乎意料的是,小丫头没有踏上楼梯,居然径直走向后厨。
将挎包搁在在干净的架子上,轻车熟路的拿起一件儿围裙系在腰间,和几个大姨打了招呼,挽起袖子开始刷碗。
刷——碗?
躲在柱子后面探出半个脑袋的刘长安头顶连续蹦出三个问号。
温柔可人的姜梓恩在后厨甚是受欢迎,小二们经过,都爱和她讲两句俏皮话。
小丫头听得多,回得少,脸上一直保持着彬彬有礼的笑容。
平时在家里,小丫头想替他这个姐夫剥两头蒜,他这个姐夫都舍不得。
要不是亲眼见着,谁能相信养尊处优的姜家二小姐,竟然当起了一名酒楼的刷碗小工。
看不明白。
“丫头。”从柱子后面走出,叫了一声。
姜梓恩听见熟悉的声音,手中一滞,连忙回身望着,只见身后站着一个眉清目朗、白白净净的书生,正提着一个擀面杖,微微蹙眉望着自己。
“姐夫?!”光滑的盘子掉在地上摔的粉碎。
“出来。”
走到后门。
刘长安望着局促不安的小丫头,疑惑不解的问道:“你怎么不上学跑到这儿刷碗了?”
姜梓恩低头小声答道:“书院的女先生要生第7个宝宝了,于是放了一个月的长假,等一个月后开学,书院要交春夏学费,一共是100两银子,现在家里遇到困难,我不想再给姐姐添麻烦,想在这里打工赚学费。”
100两银子。
读个女子书院真是昂贵,仔细想一想也明白了,培养一个贵妇属实不易,光是那诗酒花茶的花和茶,就得一样样认,一种种品,认一次,品一次还不行,还要认出个道理,品出个味道。
作为大户人家的小姐,不能短了见识,天南地北的花,天南地北的茶,顺着运河,翻山越岭运到苏州,价格自然水涨船高。
是赚学费,不是谈恋爱。
难怪姜大小姐给零花钱的时候,小丫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源头在这里。
想到昨天小丫头说的大老虎,小猫咪,他打趣的问道:“大老虎,你刷碗赚了多少钱?”
小丫头小脸通红,“嗯……刷了15天,1天50文钱的工钱,到现在赚了750文钱。”
15天赚了750文钱,一个月的时间才能赚1两5钱银子,离100两银子的目标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
“最近半年我有攒下一些零花钱,再把首饰卖一卖,应该够了。”说道这儿姜梓恩自责起来,“若是我平常节俭一些不至于这样,都怪我平时太铺张浪费。”
望着小丫头自责的样子,刘长安觉得心里一酸。
摸了摸小丫头的小脑瓜,温柔地说道:“瞎说,节什么俭,女孩子生来就是花钱的,别担心,有姐夫在,学费包在姐夫身上,回家,这活儿咱不干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听起来荡气回肠。
可是,那毕竟是100两银子,姜梓恩犹豫不决,毕竟姐夫普普通通的书生一枚,光见过花钱,没见过赚钱。
刘长安问道:“你相信姐夫么?”
姜梓恩想了想,点头。算了,听姐夫的吧,大不了再把最喜欢的那支金钗卖了。
“拿上包包,回家。”刘长安双手一背下了命令。
姜梓恩回到后厨背上挎包,出来的时候,脚步轻快的跟在姐夫的身侧,露出一抹甜甜的笑容,眼神往下,被姐夫手中的擀面杖吸引了。
“姐夫,你干嘛拎个擀面杖?”
刘长安抬手一看,嘿嘿一笑,“这个啊,打狗崽子的。”
“小狗那么可爱,干嘛打它们。”
“此狗崽子非彼狗崽子。”
“姐夫,你想到什么赚钱的法子么?”
他微微一笑,“做鸭。”
“鸭”字虽轻,但掷地有声,贯穿双耳!
姜梓恩身子微微一颤,停下脚步立在当地。
万万没有想到,为了给自己筹措学费,什么都不会的姐夫竟然决定不惜出卖自己的肉体。
这是一种怎样的深厚亲情。
试问,天下间,又有哪个姐夫能够做到!
望向姐夫。
背影消瘦。
但是那种坚定向前的步伐,走出了义无反顾的姿态。
明知前路荆棘丛生,却是依旧奋勇向前!
在姜梓恩脑中,浮现这样一幅画面。门打开,一个肥婆剔着牙心满意足的从屋里走出来。
姐夫躺在床上,脸色苍白顶着两个黑眼圈圈,出气多进气少,虚弱无力的喃喃自语,“学费还差一点…咳咳咳。”
浓妆艳抹的老鸨子倚在门口,嗑着瓜子问道:“那个谁呀,门外还有两个,还能接不?”
姐夫脖子青筋暴起,牙齿咬得咯咯直响,“让她们一起上吧!”
姜梓恩摇头甩掉画面,眼泪夺眶而出。
不行不行,不可以。
两只小手紧紧攥着包包的背带,跺了两下小脚,用尽全力大喊一声:“不可以!”
“男子汉——要以大丈夫的志气立于天地之间。肩挑日月,脚踏江海,一身正气,光明磊落。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遇到困难就做鸭,不仅丢掉了男人的志气也丢掉了男人的节操,你这样,我宁愿回去刷碗!”
一连串竭力的呼喊让刘长安头纳了闷了。
做鸭跟男人的志气有什么关系?
做鸭跟男人的节操有什么关系?
做鸭……嗯?
他心思灵活,想到此处,茅塞顿开。
小小年纪小脑瓜里装着什么东西。
走回到小丫头的身前。
姜梓恩倔犟的抬着小脸目光直视,不躲不闪誓要劝说姐夫从良。
眼圈含眼泪,哽咽着,“姐夫我知道你对我很好,但是,你要做鸭,我看不起你。”
刘长安想笑,微微弯腰,抬手在小丫头脑门上弹了一个脑瓜崩。
“哎唷。”姜梓恩吃痛,两只手捂住小脑门,一脸委屈的望着姐夫。
刘长安付之一笑,“想什么呢,鸭子,河里嘎嘎叫的鸭子,不是风月作坊里那些擦脂抹粉惯卖风情的小倌。”
不是卖风情的小倌,不是小倌,不是……
声音无限的回荡在耳畔。
姜梓恩呆了呆,小脸瞬间通红,声音几不可闻,“啊,是……嘎嘎的叫鸭子哦。”不是……啊啊叫的鸭子哦。
突然间毫无来由的羞愧感觉侵袭着自己。
两只捏着背带的小手越来越用力,真是羞羞脸。
姐夫做菜色味俱佳,做鸭当然是做吃的鸭子。
“我还以为……”说到此处,姜梓恩觉得这个话题不适合继续谈论,转而笑容灿烂朝着姐夫竖起两个大拇指,“姐夫,你做鸭一定可以的。”
他一脸得意,“那是当然。”望着眼前浓墨浅彩的江南水乡,心中升起一股万丈豪情,“我的目标,江南鸭王!”
姜梓恩连忙用手比量一个皇冠,象征性地戴在“鸭王”的头上,有节奏的拍着小手,“鸭王、鸭王、鸭王……”
刘长安“扶了扶”头顶的皇冠,拎着擀面杖,一甩头,“走,让你见识见识姐夫是怎么做鸭的。”
“鸭王、鸭王、鸭王……”
一个路过的老学究,望着两人的背影,无奈地摇头叹息,“唉,什么家庭这是,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