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室的婚礼很隆重,几乎所有参与的朝臣侍卫,以及王氏众人,都得到了不少的赏赐,加官进爵,金帛成堆。
总的来说,在刘衎成婚之事上,老刘家还是大方的。
皇家有付出,也有收到贺礼。
大多数礼物都会有内府记录在案,放入内库,皇家人也会自己翻着看看。刘衎在宫内无权无势,很是无聊,所以他亲自去看了一遍朝臣的贺礼,其中的一件引起了他的注意。
午后。当元后王政君拿着皇帝亲自递给她的一份礼物后,却微微楞了一下,她打开后,眉头皱了起来。
是的,这份礼物很特别。面上用丝绸包裹,内部是绘制的一份图纸,图纸上面写着四个醒目的大字——献曲辕犁。
当王匡被召集到皇宫的时候,距离汉平帝刘衎的大婚已经过去了三天,长安重新恢复了表面上的平静。
第一次进宫,王匡没敢明目张胆的东张西望,他正在太监的引路下,向一边的未央宫宣室殿移动。
未央宫这座庞大的宫殿群建于汉高祖七年,历经两百年的风霜洗礼,依然屹立,地势是极高的,站在台阶上回望,可以将整个长安城尽收眼底。
其内的宣室殿也是大汉国朝会之处,群臣当然不会天天上朝。除过每年正月初一的大朝会外,自孝宣帝开始,定下来了五日一小朝会(听事)的规定。
朝会又分为外朝议和内朝议。外朝议的范围相对广一些,除文武百官外,乡者、仆亦尝厕下大夫之列,皆可陪外廷末议。内朝议就严苛很多,更像是国家的机密会议,唯权臣和幸臣可入内。
按照太监的指示来到宣室殿外时,王匡能听到里面的说话声,他知道此时外朝议尚未结束。
殿内得到通传后,只听得传出一阵公鸡嗓子的叫声响起。
“宣王匡觐见。”
声波从殿内慢慢传到殿外,直到引路的那个小太监又在耳边喊了一声,王匡才沿着阶梯往内走。
说实话,作为一个正常人,他不紧张那才怪!
能参加朝议的,无不是大汉的大佬和精英。
踏入殿门后,他更小心和谨慎。在入宫前,已经有专门的太监说了相应的礼仪,王匡早已牢记心中,礼仪动作自是无可挑剔。
目光微扬。
前方是一条直道,两边是端坐着的朝臣,他顺着直道前行,脚步沉稳的抵达了御下。
两只手按照侍者的告诫,放在膝盖上,眼神看着正前方,当然了,有关键的一点,那就是不能直视天子。
按照动作的角度来说,就是眼神高不过天子的衣领,低不过他的腰带。
对于刘衎的脸,王匡早已熟悉,倒也没有什么好奇的,规规矩矩的走到了御前,行礼问安后,按照要求躬身站在下方,听得贵人训话。
在朝会上开口训话的,不会是正上方的刘衎,只会是垂帘听政的元后。
见四周传来窃窃私语,他深吸一口气,一动不动。宫殿内全是小窗户,阳光透不进来,却是后面的烛光将他的脸庞照射的忽明忽暗。
“汝说的曲辕犁可有成品?”王政君的声音传来,整个大殿顿时安静下来。
王匡站在一侧,因为头抬得不是很高,而且也没时间去大量旁边的这些大臣,但能感觉到背后有无数的目光正在看着自己,真有种锋芒在背的感觉。
清了清嗓子,王匡按照先前的思索答道:“鄙臣所画的曲辕犁已有成品,正在王家庄子。”
“命人立即取来。”帘后传来元后那清冷的声音。
“诺。”
命王匡在后面候着,一个宫人匆匆离开,看来是传达旨意。
躬身退往殿后的路上,他终于有时间大量一下殿内的大臣了。当然了,动作上不能太明显,也只是不引人注意的左右不经意间扫了扫。
发现自己的父亲王莽正闭目养神坐在左手边的第一位,而他的身后则是孔光,似乎是察觉到王匡的目光,孔光还和蔼转过头的笑了笑。
能在宣室殿内有座位者,几乎在朝野内外都有一席之地。
王匡没有座位,他只好一个人孤独的走到了最后面,和一群低阶官吏站在一起,抬头望去,远方皇帝的面孔变得模糊,前方的声音勉强入耳。当他以为会站到庭议结束时,只见前方一位年过三十的官吏向他招了招手。
“在下陈崇,小郎君若不介意可以坐在这里。”
这名字有点熟悉!
而且,这人,他见过,当时阿福还喊了一声陈司直。
扫了眼远方上首的皇帝刘衎,王匡同时明白自己为何会对“陈崇”这个名字熟悉了。说起来,让小妹王嬿嫁给汉平帝刘衎,正是此人向父亲献的主意。
此人乃是父亲亲信,其之地位比之于诸嫡子,只高不低。
宣室殿面积有限。同榻而坐,这在朝会上早就见怪不怪了。王匡致谢后,也随之坐在同一个榻上,两人都不是胖子,倒也不显得拥挤。
朝议上商谈的,大部分都是最近的一些民情,还有些即将实行的政策,天南地北,大汉国土大、人口多,各个方面的问题也比较多。
王匡现在的身份只是听众,他没有资格参与进去。
所以,他只做了听众该做的事情,目不斜视、不再言语。
“今日太皇太后所说这曲辕犁,我也是第一次听说,莫不是小郎发明的?且不知它作用几何?”趁着两位朝臣在正前方争辩的间隙,陈崇忽而问道。
也不怪陈崇不知道,就连王莽也是不知情。元后昨天才知晓这个叫“曲辕犁”的物品,但当皇帝于一旁,详细讲解了王匡所写的那些作用后,由不得她不重视。时间有限,来不及商议,继而决定拿来了庭议。
王匡转头,虽不知道陈崇的具体哪个府上的司直,但他还是恭敬的叫了一声“君子”,接着道:“此物乃我王家庄子工匠所产,具体细节,想必等此人随‘曲辕犁’一同入宫后,定会向贵人详加解释。
匡只是起了举荐之作用,天下百工,才能横溢者不再少数,君子莫要误会了!”
“哦?王家小郎还是位正直之人,恕陈崇鲁莽了。”陈崇似笑非笑的看了眼王匡,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