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处在注意力高度集中的状态下,所发挥的效率也是惊人的。
王匡的注意力很集中,他忙碌一夜,写好两封奏书的时候,已经能闻到从厨房传来的香味,家里的那些女子也已开始做早餐了。
为了让长身体的少年们提供丰富的营养,庄子实行的是早餐,午餐,晚餐,三餐制度。乃至于用餐标准,是王匡在年前提出来的,之后便一直被厨娘完美的执行下来。
等墨迹干了后,他在封面认真写下:上书谏大汉农业改制。
另一封则写着:奏书谏黄河移道。
或许千百年后,史学家出土文物时,还能看到这些奏书,会不会记得他的名字?
王匡心中对自己打趣到。
将奏书收好,天已经亮了。
用盆里的冷水洗了把脸,王匡精神了一大截,不知为何,想到今天要去大司马府告“御状”,心里难得有点紧张。
有点像前世每次遇到高考那样的感觉。
这一次上书,对于王匡而言,同样是一场事关人生的“大考”。
成则,扬名立万,天下共知。
败则,跌入深渊,沦为笑柄。
当王匡打开门准备倒水的时候,发现冯氏大女不知道何时到了外面,且一直踌躇不进。
整个人换上了家里的女子穿着的服饰,加上她那消瘦的模样,以及楚楚动人的表情,当真是我见犹怜。
王匡的气血有些上扬,这火气有点大……
“早啊!”他说道。
“小郎,早!”
“你……帮我去澡堂说下,帮我烧点水。”
顺道降降温,王匡心里嘀咕了一声。
“好的,小郎。”冯氏大女若有所思的小跑离开。
拒绝冯氏大女服侍他洗澡的要求,等王匡从澡堂里出来,站在火炉旁烤头发的时候,意外得到冯氏大女有名字了,还是徐徐起的。
如此,王匡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说徐徐给你起了名字?叫什么?”王匡把干湿的头发,靠在炉子边烘烤,水分渐渐蒸发,头皮变得舒服。
自从来到大汉后,他有点无奈留着的长发,尤其在炎热的夏季,他宁愿剔成光头。
但《孝经》有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
王匡可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真修建成短发的话,那可成了不孝之人,说不定会被逐出王家,游街长安。
冯家大女小脸红扑扑的,很是兴奋道:“嗯嗯,徐徐姐让我以后叫‘冯橙橙’!”
冯程程?
不对劲啊!
我又没给徐徐讲过上海滩,顶多在去年秋天说了红楼梦的故事,可把那丫头哭的稀里哗啦。
“是哪个“g”?”
“木字旁的橙。”冯家大女狐疑道,她不知小郎为何这么问,但还是认真解释道。
冯橙橙?黄橙橙?
这不是把冯氏大女比作金子了吗?
果不其然,他的预感变成了现实。
这很徐徐!
她一向爱的金子,连起名字都这么随意。
“你识得字?”
“显妣在世时,曾教过俾子一些。”冯冯橙橙回答道。
看来这冯橙橙的身世不像表面那么简单,但毕竟接了人家的伤疤,见她的情绪有些低沉。
王匡坐了起来,指了指后面的院落,道:“来到王家庄子,你可以继续读书识字,你小妹也是,我们有专门的夫子,虽然说他有些……忙吧!但每月还是有一部分时间在的。”
少女喜笑颜开,如一朵盛开的白百何。
在冯橙橙的侍奉下,换了外衣,王匡便坐着庄子的马车前往长安。
抵达司马府外,这里一片人来人往。
汉初,实行的三公九卿制。后几经变革,到了武帝时,为了加强皇权,武帝设立大司马府,并以卫青,级霍去病为大司马,到了后来,霍光也曾担任过此类职务。
至西汉末年,王莽实行的复古改制,以重周礼。
将三公变为三司,太尉改为大司马,主管军事,兼领录尚书事,丞相变为大司徒,掌管朝政,而御史大夫改称为大司空,主管刑狱。
王匡此行的目的地便是大司马府,这里原本是太尉府,只不过被移名。
因为大司马兼领录尚书事,所以他们的外围办公地点亦在大司马府。且自成帝建始四年起,为方便处理政务,将原本由宦官担任的尚书变为了士子,并专门设立了一位仆射,下面有四曹。
曹者,众也,群也。
管理奏书的属于奏曹,民事诉讼有词曹,至于邮役交通则有法曹……
站在大司马府大门外,此地给王匡的第一印象,便是威严。
从外围看,大司马府开四门,无塾,无栏,未设铃鼓,有着三重的墙院,而在每个门的门口都有重病把守。
遇到作乱者,自会被抓到廷狱。
说起来,他的父亲也是从这一职务开始起家的,而后更是青云直上。
实则,自武帝以来,能当上大司马的,大部分都是外戚。卫青是,王莽是,就连如今的大司马安阳侯王舜同样是。
王舜乃王莽之堂弟,而这王舜在名义上也是王匡的叔父。
“天下已非刘氏天下,可惜,可叹。”
王匡正准备踏步进入,没想到在大门的边缘处,一个刚刚出来的官吏摇头低声叹道,而后纵步离去,身影落寞而飘远。
嗯……虽然对方说的事大实话,王匡无法反驳,但他到底是王家的人,至少在当前的情况下,他需要依靠王家,一个强大的王氏,也是他最坚强的后盾。
正如王莽需要实行他的复古新政一样,他王匡同样要借势,来实现自己的理想,比如眼下的农业改制,以及黄河移道。
在门房验证身份后,发给了他一块木质的号码牌子,上面雕刻着,八十七。
接着王匡被引入到了奏曹的等待厅,这里人来人往,无数奏章被查阅后,会送到三公的办公桌上。
过了有一炷香的时间,终于轮到王匡。
每一位受访者会被安排到单独的房间,另有专人进行接待。
“何人,何事?”接待王匡的是一个年过五旬的老吏,眼睛似乎有些近视,将王匡的号码牌硬是瞅了半天,才结巴的问道。
“王匡,现为长陵农监长,欲向太皇太后上书。”王匡答道。
现在全天下都知道,主持朝政的是太皇太后,他这样说并无不妥。
“汝既为农监长,有事应向上吏反应,太皇太后陛下日理万机,政务繁重无比,我等做臣子的,应多多担待。”
“此事……”
“若事关重大,我先帮你记录下。”官吏似乎知道王匡要说什么,他的眼皮抬了下,然后不紧不慢的拿出了竹简。
王匡哪能不知对方作何想法,说到底还是常见的“拖”字诀,毕竟他的地位摆在那里,一个农监长,不入流的小官。
“实不相瞒,此事我之上吏已无力决定,月前在下已拜访过太师孔公……”
事到如今,王匡不只好依靠孔光这面大旗了。
当朝太师孔光?
官吏一听,整个人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哪有方才的敷衍?
“汝且细细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