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蜂拥的人潮,只剩下漫无边际的人声。
这是王匡自宣平门进入后的最真实感受。
踏上未央宫的台阶,从司马门而入,也就意味着此番封赏的正式开始。道路两面有鼓手击鼓,有甲士呐喊,有文臣奏礼……
前殿,参加朝会及封赏者,先是向上首的元后和她怀中的皇太子刘婴大拜,而后躬身以立。
殿内共计以一千多名文臣武将,黑压压的一片,全都屏住呼吸,皆知最重要的时刻来了,封赏。
此番大赏,乃是由摄公王莽亲自宣布。
他站在元后座椅之下的台阶上,看向群臣,然后将手中拿着的诏书布展开来。
诏书之上,是密密麻麻的名字,足有数百人,也是陈崇自蓝田归来后,受诏治校军功者。
“自元始四年冬起,皆以奋怒,东指西击,南征北伐,诛不义之贼,如羌寇,蛮盗,反臣,逆贼。应时殄灭,下咸服。
今一周制爵五等,以封有功之臣。
折冲将军阎迁……”
所有人都认真聆听,王莽每念叨一个人命,那一个饶声色就会变得丰富多彩。
空旷的大殿上,只剩下王莽一个饶声音,这种抑扬顿挫的声调,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
到了最后,是封赏有功之臣的家眷,由陈崇代而宣读。
“兴武侯王匡于此战功劳重大,特封其之幼女王令仪为洛平翁主,食邑两千户。”
王匡之女王令仪的封赏放在了最后面,而之前对于王匡的封赏不过是五千金,食邑增加了五百户。这与他的功绩想相比,有些微不足道。
但现在,翁主,作为刘氏诸侯王之女才有的尊号,却破荒的赐给了他这个异性的通侯之女,足以弥补之前的亏欠。
“家伙尚未满月就被封为翁主,可比她这个做父亲的强多了。”王匡心中亦是欢喜,感受到四面八方传来的各色视线,他依旧从容的站立着。
洛平处于豫章郡,更是其中的富贵乡邑,比之数年前的兴武,不知强了多少。
待王莽宣读完受功之臣后,将由元后代表皇室对平叛将领表示感谢。但有些出人意料的是,元后后面所的话,事关那叛贼之首刘信,与今日的朝会大典有些格格不入。
“今下平定,有劳诸位爱卿,朕替皇家谢过大家了。但刘信为东平思王之后,亦是刘氏宗亲,此番叛变,多有受旁人胁迫,还请廷尉府在之定罪上能网开一面,留的性命。”元后扶着扶手,把手中的刘婴交给了一旁的侍女,然后朝着面前站立的群臣,行礼道。
“太皇太后明鉴,叛贼刘信召集下叛军,诬蔑摄公,意图谋取长安,谋得大汉子之位。是为不仁不义之辈,何来胁迫之?
另外,您可能不知道,昨日夜里,叛贼刘信已在廷尉府认罪。”廷尉江临出列道。
江临自彭宣离任后,一直担任廷尉至今。下各种大案亦是经过他之手,处理的案件不下千件,如这刘宗室的案件,设计皇子皇孙的,同样很多。
“认罪?”元后顾不得满朝文武的注视,她直盯着江临:“踏入你廷尉府,进了诏狱,还不是你江临了算!”
“太皇太后还请慎言,廷尉为人公正无私,执法有度,此乃人尽皆知之事。”大司马王舜出列道。
王莽的眼皮亦是一跳,刘信暗中资助人手,起兵造反,火光硬是烧到了长安城外。若非应对得力,他的人头,还有他的政治目标都将破灭。
焉能放虎归山?
没有人能救得了刘信!
他不同意,包括如今站在前殿的绝大多数官吏都不会同意。
“太皇太后累了,来人,扶太皇太后下去休息,大典继续!”王莽向守护一边的宫女挥了挥手。
元后脸色焦急,被送往后宫之时,仍不断告知满朝文武,留的刘信一命!
奈何她之大势已去,出声赞同并请命者无几,甚至连朝堂上的刘宗室本家人都冷眼旁观,未曾出言。
朝会上的“闹剧”,在很多人看来,仅是一场闹剧。
尤其平叛之胜利,朝堂已彻底被王党把持,谁还敢明目正大的与王氏作对?
后面的大宴,依然继续,只不过少了几个人而已。
临近日落,满怀心事的王匡与众人告别,返回庄子,准备把女儿王令仪受封的消息告诉大家。义兄冯异等人亦有好友相聚,故而未曾随校
“虎落平阳被犬欺,姑祖母到头来落得如此下场。不是人人都是诸葛亮,料事如神啊!
王党大胜,距离大新的建立更近了一步,这本应该是我所希望的,为何现在的心情却有些低落?
算了,实力越弱,想的越多越是心烦。
先过好家,再过好大家。
另数日后的女满月宴,还是请几个相熟之人,免得又结党营私之嫌。
毕竟,长安的风波,可是从未停止过。”
返回庄子的路上,王匡暗自琢磨着。当一个知道的越多,面对现实,就会徒增很多的苦恼。
面对烦恼的最好方式,就是吃!
这是王匡很早的就明白的“人生道理”。
当夜,王令仪被封为洛平翁主的消息传到了庄子的每一个人耳朵里,由厨房做菜,冯橙橙和姑苏两位丫鬟张罗着,再次置办了庄子的内部宴席。
圈里的猪羊亦是被杀了好几头,兴之所至,田怀,田仁等田家人同来庆祝,还作了几首诗歌。
有了学堂后,走入庄子里的少年少女,每一个都读过书,识得不少字,诗作的深意可能不会明白,但阻挡不住他们的喝彩。
王匡抱着女儿,与田怀他们坐在一桌,大口吃着饭食,再看一眼怀里的王令仪,感觉所有的烦恼都被咽下了肚子。
“田公,一起食用!”指着仆人端上来的热汤,王匡单手给每人都盛了一碗。
“郎好饭量,仁观你眉头有愁云,当是心事笼罩?何不与我等上一番?不定能开解一番。”田仁饮一口菜汤。
“兄长高见,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聊事。匡且打算,在女百日宴后,去兴武侯府住上一段时间。庄子之事,还要劳烦田公和兄长了!”
上首的田怀开怀大笑道:“哈哈,我当是何事?即是此事,只要郎放心,就交给我们父子!”
“那匡先行谢过!”王匡亦是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