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竞技场,朝向公示木板望去,王匡连连点头。
自兴武城建起,便有了这座竞技场。他规划的初衷,是为了解决周边羌饶牧场争夺之矛盾。
和以往真刀真枪的决斗和打仗不同,眼下羌饶牧场争夺,采用的是蹴鞠比赛。
因为,一个和平、稳定的周边环境,才利于兴武县的发展,才利于大汉的边境安宁。
竞技场也确实起到了它应有的作用。
蹴鞠现在不光成为了羌人选择牧场的重要方式,连兴武城也因为秉持公正,帮他们避免很多不必要的损失,而被视为“正义之城”。
“今日下午,是乌氏部落与秋氏部落的比赛?争夺的是琉璃山的那座牧场?”近前,看了木板上贴着的告示和规则,王匡望向一旁的万修。
他记得不错的话,万修近两年来,一直主管着兴武与周边羌人部落的联系。
“正是,现在已到了申时,比赛也快结束了。”
听闻比赛即将结束,王匡倒也没打算继续进去凑热闹。
熟悉后世足球比赛的人海场景,他可不想再受这窝囊之罪。
沿着绿茵转了一圈,王匡有些疑惑道:“上次信中开设的赌盘何在?可有我兴武人入内?”
“此事嘛,郎请看那里!我兴武人自不能进入。”文重指向了竞技场对面的一所两层木楼,外面还放着桌椅,有不少人在守候,即是王匡所言的赌盘。
旁边的董宣看到前面的赌盘,满脸不忿,因此事,他与文重还闹了不少的矛盾。
起赌盘的开创,里面还有这一段不的故事,与文重也拖不了干系。
他作为兴武县的功曹史,管理诸事,继而发现自出现蹴鞠比赛后,兴武城内出现了不少的地下赌坊,皆是由博徒开办。
大汉是明确禁赌的,即使贵为公侯,一经发现,也会被判处严厉的徒刑,惩罚力度不是一般的大,是非常的大!
奈何法不责众,总有人偷奸耍滑。
遏一个赌坊,又会有其他的赌坊出现,如县尉董宣就抓了不少人,连县寺内的监狱都塞不下了,也是无可奈何。
最后文重暗自琢磨,向王匡书信建议,“堵不如疏”。汉律虽然明面上禁止赌坊的存在,但各地,甚至包括长安,都有很多与官寺协商好的赌坊,他们“戏而取人财”的同时,亦为朝廷谋得了税收。
兴武何不仿照此举?
但同时,对于参与博戏,即入赌者,有诸多要求。贫寒者,家境一般者不能入。对于汉人富贾还需考察其身家,来往的者,家产未过万缗,亦不能入。
一经发现,触犯者将被发往矿山,挖煤,最高刑期可达十年。
所以,赌盘的主要经营对象,就变成了西域来的行商,还有匈奴商贾,以及靠近兴武的那些羌人豪族。
赌盘赢得之财产,一律用于兴武的建设,如现在通往各乡的砂石大路,有很多都是用赌盘的利润修建的。
听得文重的建议后,王匡深思后,觉得可行,但对于赌坊中的博戏要求也必须严格,并添加每人每次不得超过一缗,违者且将于兴武罚作三月,重责一年。
且赌坊面对的主要赌徒,乃是外来之富贾,豪羌之人。若有汉人,及兴武本地人于赌盘或者其他地方的赌坊进行赌注,除了挖煤及罚刑外,视情况,可将其财产充公。
此外,每日还博戏输者名录公之于众,印刷成册,以警示百姓,勿要有不劳而获之心。
在兴武这片愈加兴盛之地,王匡绝不允许普通百姓把积攒的财富所得用于博戏,他希望兴武之人,包括全大汉的百姓,要一直有勤劳之心,明白用双手创造财富。也决不允许土地兼并这种事发生在兴武,所以他对于董宣的行为甚是肯定。
几人步行至赌盘看了看,发现旁边公示的木板上,全都是密密麻麻的名字,无一不是这段时间的博戏失败的人名和博资。另有一块,是遭受处罚的人员名单。
好家伙!
仅居摄二年,因非法从事博戏者,就是一百六十三人,有二十多人,都受到徒刑,被安排到煤山挖煤。
兴武多煤山,现在已开采了五座。煤山的挖煤客自去年,那些存活的羌人俘虏完成劳作,而被释放后,就有些稀缺,被罚挖煤的赌徒倒也弥补了一部分劳力不足。余者,皆是由县寺出面,进行的招收,除了管吃管住外,每月会补充一定金钱。
煤石已发展成为兴武县的重要收入之一。
对于几位好友的办事,王匡还是放心的。
黄昏接近,接风宴在新建的兴武楼,之前听万修告知过,此番宴会,除了他们几人外,还有兴武受益良多,与兴武县利益相关的官吏,均想借此拜见。
这些人全是兴武治下的实权人物,亦是给王家庄子的商肆行了诸多便利,与兴武侯府更是利益相关。对于此番安排,王匡欣然应允。
董宣同去的路上,他面色惆怅,还是忍不住了心里对于这赌盘的想法:“郎,前次我虽然在信中过,但还是要一下,赌盘之事,即便有郡守同意,但到底还是于汉律不符。
宣且认为,私下赌注者,一律抓了就是,我们县寺的牢房塞不住,还不是有临边之县?
对于慈恶者,非重刑无以服众。
首恶者,杀了便是。千万人,吾亦愿往之。”
这话的时候,董宣是带着杀气的,他对律法的坚持,就相当于他做饶底线,他才是真正的汉吏。
有些事,一旦开了头就很难收回来,王匡深以明白这个道理,他叹息道:“少平,此事你应该明白,管是管不玩的,赌盘的存在,才弥补了个中缺陷,还增收了赋税,使之受惠于兴武人。
另,即便没有了赌盘,地下赌坊只会越加猖狂,这是由人性决定的。”
接风宴之上,董宣一直闷闷不乐的喝着酒。
待宴会结束,众人皆离去,王匡专门邀请董宣与他同坐一连马车,好生宽慰了一路,并在兴武侯府门前,赠送了从长安带来的崭新律法书册,董宣的神情才松懈下来。
“宣非腐吏,亦不是不知变通之辈,郎之言,道理我是听进去了。但既为汉吏,又怎可纵容违法之事?
宣,意难平。
既不能彻底阻止,经此事后,宣将对赌盘违令者,比之前更重的徒刑,欲要多增加些条例。”
王匡点零头:“就依少平之言。”
赌盘的律令还是有些粗糙,有不少的隐患,董宣之做法,正合乎他的意思。
不义之举,用苛刻的律法才能匡正人们的行为,用一句话概括即是:
刑罚知其所加,则邪恶知其所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