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们本该含蓄,但他们笑的可是一点都不含蓄。一时寂静的酒楼,突然又爆发出狂笑,引得酒楼外的路人纷纷驻足,瞧着里边奇怪的酒楼,盼着能有哪个知情的前来说说。
他们不敢进,‘金榜题名时’五个大字,就悬在他们头顶。
‘那个是不是杨复,小三元、一门秀才那个?’隔着道门,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认出来的,连杨复也惊讶于他们的‘千里眼’。
“他?”杨复的名字还是听过的,特别是‘一门秀才’得名号。乜眼瞧了瞧头顶上‘金榜题名时’五个金字,嬉笑着“你莫不是瞧错了。他怎么回来,还不死心?金榜题名怕是跟他只有梦里相见的缘分。”
路人的声音很大,大到能够传遍整个酒楼。
“看到没,连个平民白丁都能看明白的东西,有些人怎的就是如此不识趣呢?”刘贺又发话了,他站了起来盯着杨复,本身就居于二楼,站起来后便更有居高临下的威严了,他的意思已经不能再明白了。
自己之前究竟是有多落魄,以至于连个平头百姓都如此肯定自己中不了举人?杨复没理二楼的那位,反倒是斜身,努力的想要看一看酒楼外边站着那些人的反应。听了那句话之后,所有人都在笑着。杨复愣了一会儿,又回过身子,黯然转动着手中的杯子。
或许真的是自己转世而来,对乡试的试卷估计错误了?试卷对自己来说应当不难的。‘不说别的解元什么的了,中个末位的举人总该会有些机会的吧?’杨复灌了一口茶水,将杯子放置的离自己远了些,手指头碾来碾去,他已经不打算再喝了。
失落肯定是有的,就算是不那么强烈,那也是存在的。
“杨兄,”刘贺又开口了,他喊得自然也不会是杨复,而是那个一直没开口的杨泉。杨泉一愣,回过神来。
“刘某愿赌服输,你说还真对,这人到底是来了,厚颜无耻的来了。”刘贺说话就好像从下坡上滑下来的巨石,一路上碾过来的一样。“刘某倒是失算,自罚三杯。”
刘贺杨泉两人桌子上是有壶酒的,应当不差的酒。但他们知道现在还未喝过,应当是不知道他们二人谁家珍藏的酒,拿出来庆祝的。刘贺一口气饮了三杯,蔑了杨复一眼,却看他还是愣愣的。既然杨泉算准了杨复回来,那这酒他应该是要当着杨复的面来庆祝的。
看样子,他们之前在拿自己打赌,怪不得如此。杨复又将那壶茶推了回来,倒了一杯,却没喝,眉头已经有些皱了。
杨泉终于说话了,语气不贬不扬,听不出情绪,只是他那眼神却是从杨复身上碾了一遍。“听闻杨秀才前几日病倒在床,一直是到乡试前一天才醒过来,可不知会不会影响到乡试?”
在场的秀才,姓杨的应当很多,却没人会觉得在叫自己,除了杨复觉得‘理所当然’除外。
这是在斩断自己的退路,若是自己输了,总不能推到这病上面,“多谢关心,倒也无妨。”杨复与他也没什么多说的。
杨泉对于杨复不冷不热的态度并没有生气,只是回身饮了一杯,那杯子里的不是茶,是酒,提前喝了‘庆功酒’。喝酒的时候,也不忘去瞥楼下孤零零的杨复,不敢挪开半分,也不知是不是怕杨复自己偷偷溜了。
不过,在旁人看来,近些日子的杨复确实有些怪异,很容易使人联系到痴傻二字。
酒楼里又静了下来,已之前不同的是,多了几分紧张。快到放榜的时辰了,却没有一个人告退而出,准备在那榜下等着。每个人都按捺着,杨复有,楼上的杨泉刘贺也有,只不过相比之下少一些罢了。
中举是专门有人报喜的,自己倒没必要非要亲自去看。再者说,去也不一定能在‘万军之中一路杀到榜下’。杨复抬眼瞧着,所有人明显已经顾不得瞧自己了,‘呼’,杨复轻呼了口气,被人一直盯着可不是多么畅意的事。斟了杯茶,现在能做的也只有等了。
又过了个把时辰,杨复桌子上的那壶茶已经见底。
他们的怕也没了,都在干等着。杨复颠了颠壶,瞧着那些秀才们,手中的杯子拿起放下,拿起放下,空杯子要不就是杯底浅浅的一层。
没人去叫小二添水,也没人有别的动静。
门外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了,府里的秀才差不多都在这酒楼里,一会儿有哪一位成了举人老爷,自己也能先睹为快。刚开始因为酒楼怪异而立足的路人也没走,一直在那等着。在知道里面杨复也在的时候,他们已经决定不走了。
杨复在酒楼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他不仅在酒楼里而且还在乡试上报了名,入了贡院。这让原本已经对他有些忘却的人们重新拾取了兴趣。
“他还考呢?”知道这消息后,人们最多的一句话,然后嘲弄地笑笑,这是最多的动作了。
人们都围在这酒楼外边,想看一看这一次的‘小三元秀才’会如何收场。人们已经开始猜测着,到时候的‘小三元’秀才会是灰溜溜的离去,还是说借着酒楼的便利,大醉一场,自己骗一骗自己。
那店里的小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溜了出去,当是出于掌柜的示意,他自然将酒楼里的小心添油加醋的往外散播着。
人们已经知道了,前任的娇子于今日的新贵是不死不灭的仇敌。这更加燃炸了人们的兴趣。
本来一个放榜,那是书生们的事情,现已经成为了全城的关注。
外面的路已经走不了人了,也不知道待会儿传喜讯的人能不能挤过来。
原本酒楼的那道门就像个屏障,将外边的嘈杂与里边的寂静相隔开来,可现在已经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