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局定输赢吗?这倒是给景阳府留了些脸面。
那李阳随意的瞧着,却意外的瞥见了亭子下的珺娘,顿时有了主意。“听闻章知府有女珺娘天真无邪,貌若珠玉,人如其名。不如便冒昧以章知府爱女为题,写一首诗赋歌词便是。”
他这一说,所有人都开始搜寻着。杨复也顺着目光找去,果然,在章知府的身后正有个美娇人儿,或是受不得人们热切地目光,正躲躲闪闪的藏在章知府身后,却又总是忍不住好奇,探出半拉脑袋,偷偷地瞧着。
犹抱琵琶半遮面,含羞的样子使得杨复一下子就想到了这句,但仍是有些不合适的,杨复想着。这位章知府之女多了些娇憨,‘犹抱琵琶半遮面’用在她身上反倒是有些使她失去灵动了。
“爹爹你看他们!”灼灼的目光使得珺娘不知道该如何自处,只得说话遮掩着自己的害羞。
“是是是,这些书生太过无理了!”对于女儿的呼救,章知府可不敢不管不顾,连声说了几句他们的不是,但只看着女儿的娇憨,忍笑着,并没有真的出面阻止他们。
“如何?”李阳询问着。“若是杨兄没有意见,那便请杨兄先请?”
非要让他先说出来然后再比较个高低吗?连认输都不能了。围观者不信杨复能赢他,毕竟刘贺如今的下场人人共睹,李阳这个人简直是个‘异类’。
“北方有佳人”珺娘位于杨复北面,此句也算作应景。但这一句用词直白不做修饰,便很少人静下来,甚至听了这句便不再去听了,没人会觉得杨复会赢他。
现如今除了李阳,满场的人便几乎只有四五个人再听了。
这三四个人之中,便有一个刘贺,他听的可比谁都认真,他是因为对杨复的记恨。
至于珺娘,这是要夸赞她的诗,她当然要好好听听是怎么夸她的,尽管这个杨复是她亲口封的‘无耻’之人。
章知府,则更多的是因为李阳的原因。
‘绝世而独立’杨复慢慢吟出第二句,珺娘天真,倒也配得上‘绝世’二字,脱离世俗、天真可爱的人,就是士兵见了也会丢盔卸甲不忍杀她的。杨复责问着,改动了作者的原意,这可是万万的不该。
“一顾倾人城。”
“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
“佳人难再得。”
杨复说完,看着自己此时的对手李阳正在细想着,自然不会打扰,只得默默的站在那儿等着。
这诗会嘈杂的很,杨复突然觉得。
本就有四五个人听着,也就自然只有四五个人在回味着
这首小诗算不得冠绝当时,但杨复却很喜欢,大概是因为它的率真自然。
“率真自然……”李阳低头冥思着,却不自觉地吐露出四个字来。
“情真意切……”刘贺眉头渐渐弄成一团,脸色越来越变得诡异难以捉摸。
“以简胜繁……”章知府不得不品析一句。
“爹爹,这‘无耻’之人写的到底好是不好?”珺娘听得云里雾里,似是非是。虽然身为章得之的女儿,但父亲却从未要求她去学这些东西,只让她随性而为。现如今只好向父亲求救了。
“好诗。”章知府神色一动,忍不住夸赞着。“已是好久没听到过如此‘异类’的诗句了,过往者无不是辞藻堆砌,咬文嚼句,失了诗文原本该有的东西。”
“那就是好咯?想不到这人还挺有本事的嘛。”珺娘倒像个‘墙头草’,又夸其那人来了,却实在不能怨她,“能被爹爹夸的可没几个。”
章知府听到女儿的言语,本还想笑骂自己女儿一句,却转念一想自己似乎确实很少夸人,不由得又对杨复多看了几分。
诗会上还在吵闹着,章知府瞧着,觉得应该要静下来了。
“好诗!”未几,李阳突兀的一声,然后却望着杨复‘自鸣得意’的笑着,“我便说,杨兄会是个‘奇人’。”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令所有人都愣住了,场面终于静了下来。
‘好诗’,两个字一下子将刘贺打进了无底深渊,眼色失去了光彩,空洞而又死寂。
一时,诗会又乍的翻腾起来。困惑于怪异场面的人们急于搞清楚事情的原因,互相询问着。
听杨复说话的没几个,自然也没几个知道,就只知道一个‘北方有佳人’。是什么诗,使得‘异类’李阳竟然都能当众夸赞与他?!人们急于知道。
“北方有佳人”
“绝世而独立”
“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
“佳人难再得。”
李阳珍惜的,一字一句的重复了一遍,只怕读错一个字,就连杨复当时说话的语气都想重现一遍。
“好诗!”李阳又不由自主的吐露着。
人们更急切了,小诗终于慢慢的铺开了。如同波浪般,从杨复处卷至诗会外。这一次,他们终于彻底的静了。
这是他写的?
杨复写的?
每说一句,总有数十上百个人应和着。
此诗,任谁听了也忍不住去想,去妄语这诗中的‘倾国倾城’人物。
于是,他们纷纷的不自觉的去看,去张望着长亭下的珺娘,这诗中的对象。‘宁不知倾国与倾城,佳人难再得。’,多看一眼便是福分。
珺娘看的羞了,这灼灼的目光使她知道这首诗的魅力。“是在说自己吗?”珺娘忍不住去想,却又羞骂着“呸,不知羞的珺娘。”
人们终于彻底爆发了,诗会又吵了起来,比之前多出数倍。瞧着杨复的眼睛都发生了些异样的色彩,李阳可都夸赞来着,这一次的比试可就真的有的好看了!
“景阳诗才!”
“解元杨复!”
翻山倒海的呼叫着。
两府解元的对决,现在,人们才认同着。杨复站在台上,听着震耳发聩的呼喊,算不得平静,更算不得心中震荡。
“杨兄家有几口?”李阳此时就显得有些怪异了。
杨复略一思衬,却仍是平静。“只我一人。”
“可有世族宗谱?”李阳仍在追问着。
“小门小户,谈甚世族。至于宗谱,家父是后迁至景阳府的,早已丢失。”
“寒门?”李阳用自己可闻的声音嘀咕着。自杨复小三元时,李家怕是已经知道了杨复信息,李阳自然也知道,可如今确认一下总是好的。“那便好办了。”
“还比不比了!”
“莫不是怕了?”
人们早已不耐烦地叫嚷着,这一次他们可是信心十足,纷纷站到了杨复这一边。
“李兄?”杨复好心提醒了一句,半开玩笑地说着“这次诗会之后,无论输赢,你我应当再无交集,总不会再‘打’我的注意了吧?”
李阳回过神,听见杨复的玩笑话,却也笑的有些异常,只对杨复说着,“那倒未必。”
未必再无交集?还是说仍然‘打’着我的注意?杨复一阵疑惑,正要从李阳那得一个准确的回复,却看见李阳转过身去,朝着围观的人。
人群又静了下来,都以为这中州解元要开金口作诗了,无不是屏息以待,不敢高声语。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又重复了一遍?这是何意?
李阳不由得闭眼幻想者,张开眼,又止不住的朝那位诗中‘佳人’望去,“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李兄?快作诗与他比试啊?”中州一士子等得着急了,破坏了李阳的感慨。
“比试?”李阳笑的很畅怀肆意,使得所有人一时间想到了那个‘杨泉’,被杨复气疯掉的那个。
“还比个屁!”这更不像是李阳会说的话了,中州士子也是听过‘杨泉’的悲剧的,忍不住的担心起来。
“杨兄!”李阳回身拱手,大喝一声,坦坦荡荡,却又急转直下,语气佩服的紧。“中州李阳愿赌服输!”
场面一滞,人人扬首瞧个明白。
“认输了?”哪个回信。
“中州解元,就这么认输了?”
“一手小诗就认输了?”
“李阳赢刘贺赢的如此轻松,而这杨复更是……”
“异类!”
两府第一才子!?人人不可信,人人不敢信。
“好厉害!”就连珺娘都傻愣愣的呆着。
“写给我女儿的,总算还配得上你。”,章知府无意的一句,却使得那珺娘眼睛忽闪忽闪的,不知道在耍着什么心思。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珺娘俏脸红红的,自己果真那么美吗?忸怩着,惹人怜惜。
“李家郎倒也坦荡。”章知府心里赞赏着。
“若为君子,自有天梯。偏似小人,为国之祸。”章知府私语,瞳孔稍缩,盯着场上那冷静的可怕的杨复,那般冷静异于常人。“大奸大恶、大善大忠,唯此两者。”
章知府眉目越来越慎重,对于这种‘异类’,他不得不如此。‘鹿鸣宴’上,杨复给他的印象可不太好,不像是个安分守己的人,可如今面不改色……那便是‘擅藏’了。
又瞧了一眼仍在‘痴傻’的女儿,珺娘说他背地里嘲弄,可如今台上胸怀大才、偏似坦荡,……那便是‘擅伪’。
大奸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