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书桌上有着一本书，出于保护现场的缘故，杨复不敢翻动。书是摊开的，看样子死者死之前还在看着，仅从停留的这一页来看，应当是本类似于‘山海经’的书籍。

书的内容没什么奇怪的，倒是他的外观有些奇特。书面泛白，页面凹凸不平，看样子倒好似被浸泡过一样。书的这两页左下角，都有些指印，还有些发黄的线条印记。

应当是指印，这倒是跟自己的一个‘朋友’相似，在手指上润湿便宜翻书，不过常常用来润湿手指的，却是唾沫。杨复俯身仔细瞧着，果然，左侧这一半‘页页分明’而右边的这一半看上去常有三五页粘连在一块。

书桌上还有些墨迹，一些散落的毛笔，看样子死者也并不是骤然而死，还是死前预感到了痛楚，挣扎所致。

“这有个暗匣！”朱蓉竟然在书桌一侧抽出个匣子，能装在暗匣里的当然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东西。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一本书？”朱蓉惊异着，在知府的面前将它翻开，不由自主地将里面的内容读了出来。

只读了不几句，朱知县已经是忐忐忑忑，脸色变了样子。

‘哗啦哗啦！’朱知县又翻了几页，气愤道“全是反诗！古往今来的那些奸佞之子，谶语反言，看这些没见过的应当是他自己写的！”

朱县令小心瞧了章知府一眼，自己治下有这等书生，莫不是教化不利？“是了是了，这何欢连考数年不进，定是心生怨意，可恨！”朱知县恍然大悟道，也不知是给他自己开脱，还是给这何欢解释。

章知府接过来，瞧了几眼，竟还有些入神了，“这些诗写的倒是不错，若是仅凭这些东西便能写倒了大周，那老夫倒要化作那‘老不休’，将北周北齐谩骂一通。”

这语气调笑，看样子并不想因此而开罪何家。“嗬，这倒还有你的诗呢！”

是杨复诗会上‘借来’的那首‘佳人歌’，想不到竟也能入了这等‘大人’的法眼。杨复倒好似诧异，‘死者为大’，说他一声大人倒也不差。

“荒淫无道，为女丧国，当属今大周矣！”章知府念叨着，这是这位‘大人’为这首佳人歌写的诗解。“这也可牵扯到君主，何等荒唐。收着吧，流出去总是不好的。”

章知府又丢给了朱知县，朱知县可甚是小心。

何家的人都已经被召集在门外了。

“仵作检验已经出来了，何欢是被人毒杀的！”章知府直截了当的说着。

杨复瞧得清楚，章知府在盯着那些人，看着他们的反应。

“毒杀？”何家的人都愣了一下，在杨复看来倒也不像是伪装的。

“我的儿啊！请知府大人可以定要为我儿做主啊！”白发人送黑发人，何家夫妇哭的可甚是凄惨。

“你等万可放心，知府大人明察秋毫、公正廉明，定会为你等主持公正。”朱蓉见缝插针的拍着马屁。

“接下来，本府问你们问题，你们可要如实回答。”那何家人慌不迭是的点着头。

“昨日，何欢可去过什么地方？”

那何家夫妇却未张口，一致性的瞧向角落里的，看样子打扮应当是个书童。

或许是被人瞧的紧张，又或许被死人给吓到了，那书童显得有些慌乱。卷宗里记的，发现那何欢横死的便是这个书童。

眼角竟还有些泪迹，杨复注意到，

“我家公子昨日什么地方都没去过，就一直待在书房里。”

“那酉时之后呢，可吃过什么东西？”从食入砒霜到毒发是有一定时间的，故有此问。

“没吃过。”

“什么东西都没吃？晚饭都没吃？”章知府像是找到了破绽似的，一路追问着，不给那书童反映的时间。

“没吃。我家公子近几日得了本喜欢的书，爱不释手以至于常常废寝忘食，昨日就在未时吃过一餐，然后便再也没吃过东西了。”那书童虽然语序慌乱，但却也不至于答不上来。

“书？”章知府往后一指，指的是桌子上那本似乎被浸泡过的书，“可是桌子上那本？”

“是，”那书童戚戚，语气稍转悲凉，“我家公子可跟我还讲了不少其中的东西呢。”

“那这么说，昨日与何欢接触过的可只有你一个了？”章知府似是有意试探，可此言一出，全部人的眼神都更加关注那书童了。

“是，我家公子昨日就一直待在书房，所以就我一个接触过我家公子。”书童说完，又一顿，像是突然醒悟一样，叫冤着“大人明察，我怎会去毒害我家公子！”

“你慌什么？大人何时说过是你了？莫不是做贼心虚？”那朱蓉一喝，把那书童辩的哑口无言，只得支支吾吾“我，我……”这一来倒更像是做贼心虚了。

“你莫要惶恐。”章知府安抚着，“既然看样子何欢与你关系甚近，本官且问你，你可知你家少爷最近可有与什么人结过怨？”

那书童想了一会儿，“张屠夫！前两日，我家公子在街上与他发生口角，他可曾言要杀了我家公子泄愤！”那书童又一大叫，“昨日，厨子里可还在他那儿买过肉，难道！”

章知府眉目一凝，向何家众人一扫，喊道“何家厨房是谁管事？”

“回大人，是小的。小人昨日确实从那张屠夫那儿买过猪肉，可，这做出来的饭，我们都吃了的。”

“都吃过？”很明显，这意思是除了何欢之外，何家上下可都吃过张屠夫的畜肉，可就何欢一人出了问题。

章知府看着书童，到底是他在转移视线，还是真的就关心则乱。

“朱县令，”章知府下意识的喊了一句，却又停了下来，感觉到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杨复“不，杨复，你去，先去找一找那张屠夫。”

“大人？”朱蓉本已往前踏了一步，却又尴尬的缩了回去。有人替自己做这种麻烦事自然是好的，可就是不能他杨复一个黄口小儿！朱蓉一丝怨恨一闪而过。

逃不掉了。杨复无奈道，‘入了’章知府的‘法眼’，这算是逃不脱了。杨复只得领命，带着几个随侍去找张屠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