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瑟,凋零几片枯叶,院子里,孤零零堆起一座坟。
“十年前,我与蜈蚣精斗法,被他用诡计重伤,我眼看不敌,只得遁走逃脱”
“重伤昏迷时,恰巧小五赶考路过,救了我,却被我皮毛下藏匿的血蜈咬伤,送了性命”
“临死前,他交代了家里的事情,此后十年,我便替他尽孝,照顾老母亲,算是偿了他的救命之恩”
“就在几日前,我回到族中处理事务,却不想小五的娘亲,在集市上求了张符篆,因此被夺了阳气,她本就老弱多病,等我回来时,就只剩下一口气了”
“无奈之下,我只能割肉熬汤,再将妖气转抽丝剥茧化成真气,为她续命,到头来,她终究还是没有熬过这一劫”
银月狼从坟前起身:“我明白,正邪殊途,今日终有一战”
“我也知道,现在身受重伤,未必是两位的对手,故而,此战若真毙在两位手中,恳请二位去一趟三斋观”
“……替我寻找小白,看看她是否脱身,只要她没事,我就算死在二位手里,也毫无怨言”
说罢,他攀升妖气,却留有一丝余地,也不见亮出兵器,显然是有意为之。
“狼兄如果这么想,也未免太低估我们哥俩了”
宁离面色平静,淡淡道。
“我虽修习仙道,却非迂腐之辈,斩杀的,也都是图害生灵的妖魔”
“你一诺千金,替亡子尽孝,割肉熬汤,情深义重,放眼当世,恐怕没几个人能够做到”
悟恨不善言辞,但却明白是非赞同道:“宁公子说的不错,施主不必轻视自我,世间生灵无贵贱,只因人心有高低”
“眼下误会已解,狼兄这个朋友,宁某倒是愿意交上一交”
“你们……”
“怎么?狼兄是嫌弃宁某修为拙劣,年少无成?”
两少年的话,不禁让这个血性汉子所动容,心里涌起一股暖意。
“宁兄弟不必拿话挤兑我,你都不在乎,我有什么可矫情的,你这个朋友,我交下了,他日兄弟尽管招呼,我若皱一下眉头,便把皮毛剥了,送你做大氅”
“狼兄的皮毛,小弟可不敢要,时间紧迫,我们还是尽快找到小白姐,再与那蜈蚣精斗上一斗!”
三斋观,地宫中,天罡七星阵刻在石台上,形成了一个束妖的法阵。
妖魔用道家法阵困住另一个妖魔,这场面堪称讽刺。
小白倒在地上,面色惨白,花容憔悴,一眼看去便知受了伤。
“有你在,他就会乖乖送上门来,等贫道剖了他的内丹,炼成九阳破阴丹,便可与这法身融合,脱妖成道!”
“妖,生来就是妖,与道无缘,你逆天而为,必遭天谴!”小白娇喝道。
老道士冷笑一声,问道:“何谓道?天在哪?你一个小小狼妖,又懂什么?”
“当年千足化身如来,与姓燕的道士大战,谁人不知?”
“怪只怪千足目光短浅,不想如何超脱妖身,妄图染指人间朝野,弄得满城风雨,最终惹祸上身,被那道士斩杀”
“可我就不一样了,这小小的三斋观,谁会注意到?”
“我百年修为,与这法身融合,到时候便是实实在在大天期的修士,就算姓燕的道士站在我面前,我又有何惧?”
“实力就是道,我便是天!”
看着老道士身上猛然爆发出一股浓烈的妖气,小白心中莫名一寒。
另一头,三斋观大殿中,三人已经赶到。
大殿里盘膝端坐七个道士模样的人,闭着眼睛,周身半分灵气没有,宁离一眼认出,那天在集市兜售符篆,自称三才天师的道士,也在其中
“妖道在哪!快说”
一句问出,半天不见有人回应。
宁离皱眉绕到几人身后,赫然发现,这些道士的后背竟是大敞四开,内脏皆已不见,仅剩一副空壳,里面各自盘卧一只硕大的蜈蚣,纹丝不动,正吸取三斋观的香火灵气。
“是血肉傀儡,难怪那天在集市,察觉不到任何气息”
忽听一声低沉声音响起。
“道家清修之地,何人再此喧哗”
话音方落,老道士,从神台后面走了出来。
“妖道,少惺惺作态,小白在哪!”银月狼急道。
老道士淡淡道:“白狼潜入我三斋观,欲盗走紫阴葫芦,贫道见她怀有身孕,暂且将她关在七星阵中,你若识相,交出内丹,贫道自会放她一条生路”
“妖道,你当老子是三岁小孩吗?我若交出内丹,你转头便会再取小白内丹,十年前,你便是用这种伎俩,骗去了老族长的内丹,你这种人,说话就像放屁一样”
“狼兄,何必再与他废话,既然小白姐暂时无恙,先把他摆平,再寻小白姐”
老道士打量宁离道:“小道友,口气不小,你们为何与这狼妖厮混在一起”
“不要脸的钱串子,谁是你道友,少装腔作势,有什么本事尽管亮出来!”
他话里暗讽老道士来路,那蜈蚣精岂能听不出来。
“既然你们执意狼狈为奸,那贫道只好替天行道了!”
话音刚落,老道士拂尘翻飞,千丝变作三股,分别射向三人。
宁离挥拳直上,迎头一击,顿觉一股力道澎湃直入自己手臂,猛然被震得后退几步。
仅是一招,姜离不由暗暗后悔,低估了这妖孽,也暗道,这妖孽算是自己迄今为止,遇到最强的妖魔。
再看银月狼和悟恨二人,情况亦是如此。
“两个无名小辈和一个半死不活的狼妖,就敢挑衅贫道,简直自寻死路!”
攻势再次袭来,如暴风骤雨,丝毫不留余地,俨然是要将三人全部留下。
一招之后,各有防备。
宁离虽然修为不足,但经验老辣,将将勉强应付。
银月狼胜在修为底子深厚,对起招来,也沉着冷静。
但悟恨就没那么幸运了,几招过后,他手中禅杖脱手而出,惊慌中,胸前正中一招,柔软的拂尘像是被灌了千钧力道,直打的他吐血倒飞。
宁离正要解围,耳边忽听银月狼喝到:“宁兄弟,小心血蜈!”
余光所见,不知何物,急速直射而来,他手掐剑指,凌空一挥,发现竟是一条寸长的赤红蜈蚣,被剑芒已经斩成两节。
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见脚下砖缝中,瞬间涌出密密麻麻无数的红色蜈蚣,身后长着一对亮翅,竟可飞行。
“血蜈大阵!”
银月狼惊呼一声,也不顾袭向自己的攻势,手中妖气震退二人周边的血蜈,抓住宁离向殿外一抛,大喊道:“宁兄弟,快撤”
“你们怎么办!”
“别管那么多,先离开再想办法!”
妖气化作罡风鼓动,将大殿中的门窗全部合上。
宁离怔怔望向紧闭门户的大殿,悟恨和银月狼,此时在里面生死未卜。
他脑袋嗡嗡作响,前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三人大摇大摆前来讨伐,却被打的落花流水,铩羽而归。
宁离第一次明白,狂妄无知,自大冲动带来的后果,有多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