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屋子里只剩下纤羽一个人了!
一灯如豆,点点摇曳着,照耀在西门追雪的脸上。
他的脸色,尽管如鱼肚般苍白透了,然而却丝毫无损他俊雅的相貌,恹恹病容一衬之下,更可堪称盛世美颜。
剑眉斜飞入鬓,鼻子如悬胆般挺拔,薄唇因忍受痛苦而紧抿着,嘴角弧度极其优美。
纤羽从小跟着爷爷过日子,从来没跟别的男子共处一室过,即使他如今有伤在身,仍昏迷未醒,但,毕竟是个陌生男子。
她的目光落到他的俊脸上,心头不由得小鹿一乱撞,一抹红霞瞬间爬上了双颊。
她心想道:“不晓得,他到底叫什么名字?看他的年纪,大约比自己也大不了多少,怎么会与人结仇?听爷爷的口气,“狂砂掌”是一种十分霸道的武功,爷爷平时连那些伤得只有一口气吊在喉咙里的将死之人都救得活,今天晚上却一看到他胸口的手印,都不禁变了颜色,可见“狂砂掌”何等厉害了,他……不知道要不要紧?”
想到这里,只觉心窝子一阵疼,忍不住又将视线移向他的脸上。
她连他的名字身份都还一无所知,却无端的关心起他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在流逝。
纤羽托着腮枯坐,已渐渐有些犯困了,但,她却不敢打瞌睡,连闭眼都不行,这是爷爷交代的,到了子时,就要喂他服药,绝对不能错过时辰。
突然,就在此刻,她耳边听到一声轻微的呻吟。
纤羽急忙转过头一看,西门追雪的眼皮略微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睛。
西门追雪服了小老头的九转还魂丹,但,其实,他身上只挨了两成掌力,自然好得快,所以,现在就能醒过来了。
纤羽一阵欢喜,“霍”地站起身,轻声道:“你……你醒了!”
西门追雪一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床前,站着一个自己素昧平生的少女,不禁疑窦丛生,嘴里“咦”了声,刚打算要坐起身来,但他这一动,牵扯到了胸前的伤口,“啊”地叫了一声,额头上顿时滚落一连串黄豆般大的汗珠来。
纤羽吃了一惊,急忙道:“公子请快躺下,你受了重伤,可千万别乱动!”
西门追雪默默纳了口气,望着貌美如花的纤羽,愕然道:“在下受了重伤?在下,在下怎会受伤呢?”
纤羽眨了眨眼,反问道:“难道,你不知道自己受了伤?”
西门追雪茫然道:“在下并不知道。”
纤羽又道:“你没和人家动过手?”
西门追雪摇摇头,道:“没有啊。”
“这就奇怪了!”
纤羽瞪圆了一双玛瑙石似的眸子,幽幽地道:“那,到底是什么人把你打伤的呢?”
西门追雪目不转睛地望着她,道:“在下也很糊涂,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呢。”
纤羽道:“你是我爷爷在路上捡到的,你倒在村口的树下,爷爷便抱你回家,那时候,你已不省人事,爷爷解开你胸口的衣衫,发现右胸有一个紫黑色的掌印,爷爷推测:你是被‘狂砂掌’打伤的。”
“狂砂掌?”
西门追雪大惊失色,道:“在下的胸口若被‘狂砂掌’击中,九死一生,原来,在下这条命是令祖父所救的。”
纤羽突然想起什么,道:“对了,你已经醒了,现在也差不多是子时,该喝药了。”
说完,她立即转过身子,从案上拿起事先准备好的一颗药丸,送到西门追雪的嘴边,喂入他嘴里,道:“你先把药丸嚼碎了,再配着酒吞下去。”
“好。多谢姑娘。”西门追雪点头道。
纤羽又端了小半碗酒,拢了拢鬓角挨着床沿坐下,又道:“公子躺着别动,爷爷说你伤势尚未痊愈,动不得,我用汤匙舀着,一口口喂你喝好了。”
她这话还没有说完,一张娇俏的脸蛋儿,早已浮起红云。
西门追雪很听话,没有再动半下,将嘴里的药丸嚼碎了。
纤羽用汤匙舀着酒,一匙又一匙的喂,西门追雪顺着酒液,把药丸也一并吞下肚去。
药喝完了。
纤羽放下碗,又从桌上取过一包药粉,拆开,洒进碗中,倒了小半碗温开水,用汤匙将药粉调散,道:“这是培元散,爷爷说,你中了狂砂掌,伤在内腑,必须培元和疗伤同时进行才能奏效,喝下这半碗药,就要好好静养,切忌再多说话了。”
她依然用汤匙一匙一匙的喂他喝。
西门追雪有些腼腆地望着她,低低地道:“多谢姑娘。”
“不用客气。”
纤羽的脸已经变得比烧山芋还烫,一伸手,替他掖实了身上的被子,道:“服药后,你该好好休息啦。”
西门追雪道:“哦,对了。请问姑娘,不知令祖父如何称呼?”
纤羽道:“爷爷姓郑,大家都叫他郑药师。”
西门追雪咋舌道:“原来,令祖父就是‘气死阎王’郑药师!”
纤羽眨了眨眼,道:“你认识我爷爷吗?”
“不认识,只是听别人说过而已。”
西门追雪喝下小半碗酒,原本没有半丝血色的脸上,顿时就红润了起来。
他望着纤羽,又问道:“敢问姑娘芳名?”
纤羽避开他的视线,垂头牵弄着自己的衣袂,柔声道:“我叫纤羽。”
她忽而想起不让他说太多话,便急忙道:“公子别再问啦,爷爷交代过,话说多了容易伤神,公子还是快些入睡吧!”
西门追雪道:“嗯。姑娘也该休息了。”
郑纤羽道:“我不累,你再与我说话,我就不理你啦。”
她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巴不得和他多交谈一段时间,也问问他姓啥叫啥?
但,念及他伤很重,不能多说话,所以,话音刚落,便故意背过身子去了。
没人和西门追雪说话,何况,他伤势虽然好了许多,毕竟还有些余痛,服药过后,药力渐渐发散,也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郑纤羽转过身去看,他已经睡得很熟了,索性也就在床沿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之前,她心里一直惦记着子时要喂他喝药,连眼睛都不敢合一下,现在,他已经服过药了,也就没有事了,便看在椅子上,就这样不知不觉地打起盹。
后半夜很快过去。
天,蒙蒙亮,已经快接近黎明时分。
上了年纪的人,睡眠相对的会减少。
郑药师每天都是天还没亮就起床,平日里,他起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整理药箱,准备这一天所必需的药材,才洗漱,然后吃完早餐,就差不多要出门了。
只不过,今天略有些不同。
因为,家里有一个中了“狂砂掌”的病人,需要他治疗,所以就不打算出门。
不出门,当然意味着不用整理药箱。
郑药师到厨房洗了把脸,然后,步入房间,就看见孙女儿纤羽正靠在椅子上睡着了,于是,悄悄走过去,在她肩上轻轻拍了拍,轻声唤了一句:“纤羽!”
郑纤羽顿时惊醒过来,揉一揉惺忪睡眼,叫道:“爷爷,天亮了吗?”
“嘘!”郑药师作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道:“你一宿没睡,快回房去睡吧!”
郑纤羽站起来,突然道:“爷爷,你出来一下。”
说完,当先走出了房门。
郑药师跟着她走出来,问道:“什么事?”
郑纤羽道:“爷爷,昨晚子时,那位公子醒过来了。”
郑药师一怔,难以置信地道:“不可能!他伤得极重,子时怎么会醒的?”
依他估计,中了“狂砂掌”的人,内脏受创,就算是服了自己的九转还魂丹,至少也要昏迷一两天才能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