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穆乘风辗转反侧,彻夜失眠,整整一宿未曾合过眼。
第二天,拂晓时分。
穆乘风从床上一骨碌爬起,匆匆收拾好包袱,马马虎虎的吃了点干粮,便招呼京东茶棚老板柳强冬结账。
柳强冬诧异地道:“怎么?公子不是等人吗?就要走啦?”
穆乘风提不起精神地道:“今日我再等一天,天黑就走,劳烦您把干粮替我打包一些,午饭和晚饭,我就不回来吃了。”
柳强冬好心询问道:“公子今天打算去哪等呢?”
穆乘风道:“那边的樟树树荫下。”
柳强冬一愣,笑道:“茶棚离那棵樟树,才不过几十步路程而已,公子何必带干粮去呢?如果嫌来来回回的很麻烦,小老儿可以按时替你送过去,热乎的东西吃起来也养胃些……”
穆乘风似乎不愿多说,随口漫应了声:“也好!”便留下一锭银子,背上包袱,出了茶棚,径直向樟树走去。
其实,京东茶棚距离那棵樟树,最多不超过二十丈。树荫下,摆设有一张石墩子。
穆乘风走到樟树下,挥一挥衣袖,擦掉了石墩上的雪,刚一屁股坐下,忽然眼前那么一亮,又突然站了起来。
啊!
有人来了!
穆乘风运足目力往镇门口望去果不其然,的确有条人影正沿着崎岖的黄泥官道,如青烟一般向这儿飞奔过来。
根据这绝顶轻功可以判断,来者大概是一位武林高人!
“师父!”
穆乘风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雀跃极了,一路飞奔着迎了上去。同时,挥手打招呼道:“师父!师父!我在这!”
但,当他跑了一阵,穆乘风突然愣住了,高兴挥舞的手也顿时僵在了半空。
原来,他已经认出,那人并不是师父沈破浪,却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
老和尚接连施展开“八步赶蝉”轻功,眨眼之间,就已到了穆乘风的跟前。
穆乘风定睛一瞧,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敢情来的竟然是少林方丈圆通大师。
圆通大师立即停下脚步,风尘仆仆的老脸上,绽开一抹笑意,朝穆乘风微微颔首,道:“小施主,还认识老衲吗?”
穆乘风条件反射地向后倒退了一大步,用手指着他道:“你……你不是那天在缥缈峰之巅的……”
圆通大师道:“不错,老衲法号圆通,那日在缥缈峰之巅上,曾与小施主有过一面之缘。”
穆乘风的心里突然泛起一阵惊悸,瞪着他道:“你们把我师父怎么样了?”
圆通大师苦笑道:“老衲正是为令师的事情而来,可否等老衲稍休息一下再谈?”
说着,他大步走到树荫下,拂了一拂僧袍上的尘土,在石墩子上坐下。
穆乘风急忙跟过去,追问道:“老和尚,你快说,我师父他老人家究竟怎么样了?”
圆通大师盘膝静坐,沉默不语,却从身边的包袱中,取出一样东西来,反而问穆乘风道:“小施主,你可认得这是什么?”
穆乘风冷冷地瞥了那条古怪的腰带一眼,没好气地道:“老和尚,现在是我问你的话,你却拿这不相干的东西来搪塞我干什么?”
圆通大师道:“小施主何必心急,老衲日夜兼程赶来,自然要告诉你关于令师的消息,不过,在老衲回答小施主之前,务必请小施主先回答老衲,这东西,你有没有见过?”
穆乘风忍住怒火,摇摇头,道:“没有。”
圆通大师盯着他,又道:“这是令师随身携带的东西,小施主果真没有见过吗?”
穆乘风不悦道:“胡说!师父的东西,我岂有没见过的道理?这腰带绝对不是他老人家的。”
圆通大师紧接着又问道:“两个月前,令师曾经独自一人前往苏州,小施主知道他是去做什么吗?”
穆乘风不耐烦地道:“你这老和尚怎么如此唠叨,我问你的,你不回答,竟缠着我问个没完没了……”
圆通大师正色道:“事关令师的清白,小施主请耐心答复老衲,老衲问过之后,自会将令师的消息详细奉告。”
穆乘风无奈,只得忍耐着道:“师父他老人家是去苏州采购日常用品,咱们住在缥缈峰上,每隔三五个月,就得下山买点东西。”
圆通大师又道:“平时下山采购,都是令师独自前往么?”
穆乘风道:“平时,师父都带我一同去,只有这一次是例外……”
圆通大师眼前一亮,道:“为什么?”
穆乘风道:“因为平时采办,都在中通县,这一次,师父说有几件东西,县城里面买不到,必须去苏州府买,路途又太远,就没带我一起去。”
圆通大师“哦”了一声,喃喃道:“这就难怪了,他连自己唯一的爱徒尚且隐瞒,难怪他不愿再替自己辩解了……”
穆乘风道:“你不许瞎猜,我师父他老人家去苏州,决不会是去杀人的!”
圆通大师长长叹息一声,道:“老衲也相信他不是去杀人,只是老衲知道得太晚了,唉!如此冤枉了他,真令人难受。”
说着,他竟热泪盈眶。
穆乘风急了,问道:“老和尚,你的话问完了吗?现在,总该告诉我师父的消息了吧?”
圆通大师点了点头,却凄然地说道:“小施主,令师的心性,超越常人,多年来耳濡目染,想必小施主也有宽阔胸怀,大丈夫当忍天下人所不能忍的变故,才不愧是名师的高徒……”
穆乘风越听越害怕,打断他的话道:“师父他老人家莫非……莫非……”
圆通大师一窒,道:“令师在三日前,已在缥缈峰之巅驾鹤西去了。”
“什么!”穆乘风听到这个噩耗,身子不住打哆嗦,猛地逼前一步,叱问道:“是谁下的毒手?”
圆通大师黯然道:“是老衲!”
“什么?是你!”穆乘风一脸震惊之色,颤声道:“真的是你这老秃驴下的手?”
圆通大师点头道:“正是老衲。”
穆乘风两眼瞪得比铜铃还大,双掌一错,就要朝圆通大师扑去,但却又转念一想::世上,哪有自己承认自己是杀人凶手,而且还特地送上门来的道理?这老和尚来得古怪,这其中莫非另有蹊跷?
这么一想,穆乘风便冷哼道:“就凭你个少林老和尚,我不信师父会败在你的手中,敢情你是故意大言不惭,想往自已脸上贴金吧?”
圆通大师颓然道:“老衲有自知之明,如论功力,老衲并不能胜得过令师,但令师当时并没有反抗,而是自愿坐以待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