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叫花胡一筒并未跟去,却双手捧着那锭雪亮的银元宝,意味深长地轻笑道:“小剑魔一身武功已尽得老剑魔的真传,这场热闹有得瞧哩!”
破鞋一转,踢踢蹋蹋消失在夜色中。
穆乘风身形似箭,直趋西城,转瞬来到城楼前,扬目一望,城上俏生生立着一条白色身影,萧如觅早巳等在那儿了。
今夜的萧如觅,浑身白色孝服,连剑穗也是白色,柳眉带煞,风眼含冤,虽未麻衣棘冠,神情跟三月前初登缥缈峰之巅竟颇相似。
当她瞥见穆乘风如约而至,娇躯不禁微震,头一昂,冷冷道:“想不到阁下真敢应约。”
穆乘风立即反唇相讥道:“在下也想不到姑娘竟会先到。”
萧如觅一怔,道:“我是主人,为什么不该先到?”
穆乘风哂道:“姑娘纡尊先到,恐怕是为了便于布置,好对付我这个客人吧?”
萧如觅身形剧震,刹时面红过耳,银牙暗挫,点头道:“不错,阁下说对了,为报父兄血仇,我不惜任何手段,也没有任何顾忌,今夜西城门外,早已预伏高手,阁下如果胆怯,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穆乘风仰天大笑,鄙夷地道:“什么高手?不过是那几个倚多为胜的无耻鼠辈罢了,姑娘何不把他们叫出来,彼此当面作一了断?”
萧如觅冷哼出声,伸手一指城外土岗,沉声道:“那儿僻静宽敞,正好放手施展身手,阁下可有胆量去岗上一搏?”
穆乘风傲然道:“客随主便,姑娘请带路。”
萧如觅冷冷扫了穆乘风一眼,对这个狂傲的敌人,心中倒颇有几分钦佩,手微抬,低说了声:“请!”腰肢轻折,飘落城外。
穆乘风洒步相随,蓝衫飘飘,举步从容,竟然毫未将三大门派高手放在眼中。
那座土岗如砚台,四周方正,顶端平坦,岗下竹林环绕,一衣带水,景色宜人。
走到了岗下,穆乘风忽然脱口赞道:“好一幅如图美景,在下真该代四门三派感谢姑娘的盛情。”
萧如觅微愣道:“谢我什么?”
穆乘风傲笑道:“姑娘替他们安排好如此上佳埋骨之所,那些无耻老匹夫,应该死而无憾了。”
萧如觅哼道:“只怕今夜埋骨岗上的,会是阁下。”
穆乘风笑道:“放心,在下才疏德薄,还没有这份好福气!”
两人一面斗差点此,一面飞步登上土岗,刚穿出竹林,却同时吃了一惊,双双止步。
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片血污和残尸,地上散落着断剑兵刃,几具尸体横七竖八倒卧在血泊中,死状惨不忍睹。
萧如觅目光疾扫,首先发现“峨嵋哭笑二僧”同被拦腰斩成四段,恒山智灵道长也被利刃由头至胯劈成两半,其余上同门师兄弟,不是被斩头,就是遭断去四肢,血淋淋的几乎找不到一具全尸。
不!唯一齐全的,是被一柄长剑贯穿无休剑,直挺挺钉在地上的朱煜寿,但双目已遭挖去,剑身穿过左肩膀骨,尸体犹在颤抖,好像还没有断气。
萧如觅遽睹惊人情景,吓得目瞪口呆,连叫喊也吐不出声音,片刻之后,才想到去看看朱煜寿是不是仍然活着?
她脚步刚动,穆乘风已抢先一步,闪身向朱煜寿奔去。
显然,穆乘风也被这意外变故惊得忘了自己的来意,扬手—指,先点了朱煜寿左肩穴道,一手迅速拔出长剑,另只手已抄向伤者背部命门大穴,真气循掌发出,源源攻入对方体内。
朱煜寿浑身猛然一震,嘴角牵动了几下,似欲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萧如觅飞步亦到,叱道:“你想干什么?”
穆乘风道:“这是唯一的活口,姑娘快问问他,是谁下的毒手!”
萧如觅这才恍悟他并无恶意,暗骂自己糊涂,竟忘了及时追问凶手。
于是,歉然点了点头,立即半跪俯身,大声向朱煜寿耳边叫道:“朱伯伯,你能说话吗?”
穆乘风急道:“姑娘别问这些闲话,先问凶手是谁要紧。”
萧如觅脸上一阵热,忙又大声问道:“朱伯伯,你快告诉侄女儿,是谁下的毒手?”
朱煜寿嘴唇连掀,却只闻喉头轻响,听不到语句。
萧如觅急得要哭,眩然道:“唉!不行呀!他已经说不出话了,怎么办呢?”
穆乘风伸出左手,紧按朱煜寿前胸,右手忽然一收一吐在他背部重重拍了一掌。朱煜寿登时一声呛咳,口中射出一大块淤血,正吐在萧如觅身上。
淤血吐出,神志似乎略为清醒,也能喃喃出声了,只听他喘息着说道:“是……是……”
萧如觅顾不得污脏,大声问道:“是谁?凶手是谁?朱伯伯你快说!”
朱煜寿断断续续道:“是……是……那……是那……”
萧如觅嘶喊道:“究竟是谁啊?”
又对穆乘风道:“给他灌输些真力,他就快说出来了。”
穆乘风点点头,双眼一阖,奋力催动真气。
真气鼓荡之下,朱煜寿终于迸起全力,吐出三个清晰的字:“是那沈破浪”话完,人已如油尽灯灭,颓然逝去。
但这三个字,却像千斤重锤般,狠狠击在穆乘风的心坎上,猛地抽手跳了起来,怒喝道:“姓朱的,你胡说八道!”
然而,朱煜寿已咽下最后一口气,伏尸血泊,不再争辩了。
穆乘风道扬目四顾,突然一顿脚,道:“凶手还没有离去太久,或许能追得上!”说着,拔步欲行。
“站住!”萧如觅拦腰而起,皓腕一翻,撤出了长剑,横身拦住去路,冷哼道:“你倒想得容易,旧恨未消,新仇又起,就想这么一走了之吗?”
穆乘风惶然道:“姑娘亲目所睹,这件事,决非在下……”
萧如觅冷冷道:“我知道不是你干的,但你既是沈破浪的徒弟,就不能脱去干系。”
穆乘风急道:“这件事也决不是我师父干的,家师已在缥缈峰之巅去世,一个死去的人,怎能复活呢?”
萧如觅哼道:“事实上你师父根本没有死。”
穆乘风道:“当日经过,乃是姑娘亲眼目睹。”
萧如觅木然道:“不错,咱们都上圆通大师的当,那老和尚,假借噬魂珠雪水掩人耳目,私下却纵放你师父逃离缥缈峰之巅。”
穆乘风焦急地道:“姑娘,这只是臆测之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