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穆乘风人在气头上,往往会强词夺理,穆乘风虽明知自己理屈,仍然不认错,把头一昂,冷笑道:“这是对一般香客而已,但在下却不是进香礼佛的香客。”
中年僧人讶然道:“那么施主来此何事?”
穆乘风道:“我是特来拜访少林圆通和尚的。”
那中年僧人怒意更浓,沉声道:“施主年纪轻轻,何以如此狂妄,‘和尚’两个字,岂是施主叫的呢?”
穆乘风脸色一沉,道:“他本来就是个老和尚,不叫他和尚难道该叫他尼姑?”
中年僧人勃然大怒,叱道:“少林虽已封山,却不容狂徒上门撒野,施主若仗悖几分功力,以为少林好欺,那就找错主意了。”
穆乘风哂笑道:“和尚,你别口口声声把少林两个字抬出来唬人,老实告诉你吧,如今事过境迁,在下已经一再忍耐了,若是三个月以前,早叫你爬着回去,谁还耐烦跟你说这些废话?你想拿少林寺的招牌吓唬在下,那才是打错了主意哩!”
中年僧人气得眼中冒火,乾指喝道:“小辈,报上名来!”
穆乘风不屑地道:“凭你还不配问我姓名,识趣的,快去把圆通叫出来,我没有工夫跟你这种小沙弥闲扯。”
中年僧人—摆大袖,身形倏忽欺近,沉声道:“好!贫僧就叫知道少林小沙弥的厉害。”声落,单掌一亮,五指微屈如钩,飞快向穆乘风肩头扣了下来。
穆乘风傲然一嗤,负手屹立,连正眼也没看那和尚一眼。
中年僧人也非弱者,一见穆乘风气定神闲之状,便知道自己这一抓多半要落空,招至中途,突然吐气开声,掌心一登,变抓为推,人已借势仰面倒射,退了回去。
哪知事实却不如他想的简单,掌力才吐,对面的穆乘风忽然失去了人影。
中年僧人一掌拍空,情知不妙,急使“金刚拄地”身法,沉气欲落……
饶他应变再快,穆乘风早巳在身后蓄势而等,和尚脚甫沾地,衣领一紧,已被穆乘风挟脖子抓住,振臂一抖,笑道:“对不起。暂借尊头,作一次撞门槌吧!”
中年僧人身不由己,飞丸般直向寺门撞去,任是“金刚拄地”,“神针定海”,“千斤坠”全都无法歇止身体去势,无奈何,只得急忙运气,护住头顶……
那中年僧人撞开寺门后,仍然力道未衰,箭矢般直向广场中飞去。
中殿中正在做早课的和尚齐吃一惊,刹时,人影飞闪,迎出来五六个,纷纷张臂,打算凌空接住那中年僧人。
蓦地,一个苍劲的声音喝道:“硬接不得,闪开了!”
群僧闻声突然分开,殿中黄云似的掠出一个老和尚,大袖迎着来势一拂一抖,双掌齐出,一式“天坛授印”托住了中年僧人。
托是托住了,老和尚一身黄色袈裟鼓荡如潮。肩头连晃几晃,才算拿桩站稳。
在场群僧,个个变色,却听一阵震耳大笑,穆乘风已施施然跨进寺门。
黄衣和尚霜眉一皱,缓缓放下那中年僧人,一双精芒四身眼神,凝注穆乘风,瞬也不瞬。
好半晌,才举步迎上前去,肃容问道:“少施主可是姓穆么?”
穆乘风一脸傲色,点头道:“不错。”
黄衣和尚又道:“这么说,少施主就是剑魔沈大侠的传人了?”
穆乘风不禁微诧,挑眉笑道:“老和尚,你认识我?请教法号是……”
黄衣老和尚双手合十,接口道:“老衲中通,现掌少林第二十一代门户。”
穆乘风讶道:“那圆通和尚呢?”
中通大师敛容道:“师兄已退位,现为本寺长老院护法。”
穆乘风释然一声“哦”,拱手笑道:“原来是新任掌教,做得好!”
中通大师微—欠身,道:“岂敢,少施主驾莅敝寺,想必是为令师仰毒缥缈峰之巅之事吧?”
穆乘风谈淡—笑,颔首道:“看来在下心意,早在掌教预料之中了。”
中通大师敛容道:“家师兄自缥缈峰之巅返寺,就料少施主会来,少林全寺僧众,亦已恭候多时。”
语声微顿,回头向一名随侍僧人吩咐道:“传令下去,鸣钟聚众。”
那随侍僧人神色立变,俯首恭应一声,飞步而去。
当!当!当!
刹那之间,一连串宏亮的钟声,由钟楼上传送出来,其声悠杨,响彻山谷。
钟鸣九响一歇,周而复始,共计九九八十一响,是名“九晶莲台”。
这是少林寺最紧急的命令,代表着掌教因特殊重大事故,下令召集全寺弟子。
是以,钟声一起,全寺千余名僧俗弟子,立即像蚁群般分由全山向大殿广场汇集,各按职位等级,列队肃立候令。
钟声未落,千余僧众已经到齐,广场上黑压压挤满人,却静得听不到一点声。
中通大师又命人从膳堂抬来一只巨大木桶,桶中注满清水,然后由怀中取出一个玉盒,揭开盒盖,长在左掌上。
玉盒上,是一粒龙眼般大小,碧绿浑圆的珠子。
只见中通大师满脸凄迷之色,目注盒中绿珠,口里喃喃念道:“其形沌沌,其色苍苍,与人何尤?于尔何伤?毒珠!毒珠!何乃不祥。”
话落,一声浩叹,腕间微微—扬,将盒中珠子飞投桶内。
绿珠—入水中,整桶清水突然沸腾起来,翻翻涌涌,宛如煮沸一般。
不久,水波复归平静,桶中清水已变成碧绿色,那粒珠子却溶化不见了。
穆乘风不知那绿色珠子,就是害死师父的“噬魂珠”,故而一直负手卓立檐下,冷眼旁观,没有开口。
中通大师调好毒水,合掌转身,凝重地道:“少施主看清了?少林寺僧众俱在,桶中毒水,沾唇立毙,只须老衲一声号令,千余弟子便将分饮这桶中毒水,少林一脉,也至此而绝,少施主有何感想?”
穆乘风耸耸肩,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道:“这是你们的事,和在下有什么关系?”
他说的本是老实话,心想:我是找圆通和尚查证师父生死之谜,事情真象未明之前,是敌?是友?尚难认断,你们弄出这些阵仗难不成倒想拿“死”来要胁我?
但话入中通大师耳中,却全不是同样滋味,霜眉微轩,冷然一哂,道:“少施主真不愧沈大侠传人,千余条性命,竟不值施主一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