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古之都,位居洛水之阳,北连邙山,东通虎牢,龙门拱于南,函谷拼于西。古城巍峨,复多帝王陵寝。
穆乘风飞骑入城,时已薄暮,洛阳城中正值华灯初上,车如流水马如龙,市区繁闹,行人接踵。
但若稍加留意,便不难发现人丛中有一样特殊现象,那就是平常练过三招两式的,总爱佩刀挂剑,耀武扬威的一些“哥儿们”全不见了,满街看不到一柄兵刃,武林人物几乎绝迹。
不!纵然并未绝迹,至少已经收敛言行,换上长衫,打扮得斯斯文文,不再那么趾高气昂,动不动,就横鼻子竖眼睛了。
穆乘风意欲仍照苏州府的方法,准备先找一家僻静小客栈,安顿好马匹,然后再设法打听师父的消息。
于是,马缰一带,折人一条小街,迳自在一家冷清客栈门前下了马。
那客栈门前正站着一名伙计,望见客人上门,刚带笑迎过来接马缰,突然目光一垂,脸色顿变,就像见到凶煞瘟神似的,回头便跑。
穆乘风四周望望,并无异状,不禁纳罕地耸耸肩头,只好自己动手,将马匹系在店外拴马桩上,整一整衣衫,缓步走了进去。
不料才进店门,却见先前那名伙计,领着一位老板模样的老人,急急由店后迎了出来。
那老板还没开口,先伸手拦住穆乘风的去路,这才皮笑肉不笑地打躬陪礼,道:“实在对不起,小店已经没有空房了,公子爷,多原谅,请去别家试试看!”
穆乘风诧道:“真的么?正房没有,偏僻些的厢房也可以。”
老板只顾把手连摇,堆笑道:“怠慢!怠慢!失礼!失礼!小店今天生意特别好,大小房间全有了客人,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穆乘风目光一招,店里分明冷清清半个客人也没有,这老头儿为什么不肯接待,反把上门的主顾向外推呢?
但转念一想,洛阳城客栈又不是这一家,既然不愿意接待,就再换一家吧!
当下淡然一笑,没再多说,转身牵了马匹,顺着小街向前行去。
他前脚才走,后面那老板和伙计竟如释重负,长吁出声,匆匆奔回店内,砰蓬连响,俺上了大门。
穆乘风心虽不悦,挑挑眉并未在意,谁知一连走了三四家,竟然家家如此,异口同声,一致婉拒接待。
现在,他才感到事情并不简单了。
仔细检视自己身上,一见腰际木剑,不期恍然顿悟,连忙摘了下来,用一件外衣包好,插在马鞍旁边。
但这一来,几家小客栈已经不便再去,索性上马转往大街。
行未多远,来到一家灯火辉煌酒楼门前,果然,伙计笑脸相迎,挽住马缰道:“公子,住店吗?后院的清静上房,前楼酒菜最方便,洛阳于找不出第二家。”
穆乘风仰面一望,只见这酒楼好大的气派,一排五间店面,黑底金字招牌,漆着“关洛第一楼”五个闪亮大字,左首两间门面是客栈,右首三间才是酒楼,上下两层,共有二三十张桌子,这时正高朋满座,呼酒叫菜,热闹非凡。
于是,含笑下了马,将马缰递给伙计,却顺手取了马鞍木剑,说道:“先替我收拾一间静室,准备汤水,再叫前楼留张桌子,我沐浴更衣以后就到前楼用饭。”
伙计连声答应,领着穆乘风由左侧进入客栈,穿过宅廊,直往后院而来。
这客店不愧“第一楼”之名,前后院落共达三进,客房不多,但间间雅静,一尘不染,尤其后院中,花木扶疏,小桥流水,竹林掩映下,两明一暗三间雅房,更是幽静宜人,另成格局。
穆乘风看罢房间,大感满意,便问道:“这院中景物,好像本来不是开店用?”
伙计陪笑道:“公子真有眼光,这座院子,是当年的王府,咱们掌柜天性好客,才买下来经营客店和酒楼,志在结交天下英雄,却不是为了图利。”
穆乘风向往讶道:“这么说,贵掌柜竟是豪侠一流人物?”
伙计道:“咱们掌柜本来不是平常生意人。”
穆乘风笑道:“那倒应该结识一下,他现在店么?”
伙计摇摇头,黯然道:“公子早来数日,还能见到,如今却是不能够了。”
穆乘风诧道:“为什么?”
伙计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敝掌柜已在五天前故世了。”
穆乘风一哦,道:“缘悭一面,实堪惋惜,想必贵家定是洛阳城中负誉享名的长者?”
伙计奋然道:“提起咱们掌柜的名声岂仅洛阳一地,便是天下武林,也没有不知道的!”
穆乘风道:“请教?”
伙计答道:“可惜公子不是武林中人,要不然,你一定知;道‘蛇拳门’,咱们掌柜姓柳,人称‘开碑手’,就是‘蛇拳门’的掌门人。”
穆乘风心头一震,暗忖道:“这倒真巧,阴差阳错竟投宿在‘仇家’店中,假如他们知道我就是剑魔的传人,只怕难免一场血战。”
心念电转,口里佯做感叹惋惜,支吾过去,等伙计走后,四顾无人,一长身,轻轻将木剑藏在屋顶横梁上,然后沐浴更衣,踱向前面酒楼。
酒楼上的伙计已经预留下一张靠窗食桌,亲切侍候穆乘风入座,点好酒莱。伙计刚刚离开,酒楼喧哗之声,突然莫名其妙的沉静下来,许多食客都张惶起身,纷纷离去。
穆乘风正感诧异,眼中一亮,楼口上来了三个人。
这才是人生何处不相逢。那三人,敢情竟是曾经两度邂逅的宋莲翘和乾坤双剑许家两兄弟。
宋莲翘仍是一身大红劲装,肩后分插双剑,一团火似的走在最前面,许家兄弟则亦步亦趋,随护左右,三个人才登上酒楼,酒楼食客业已走避一空,只剩穆乘风孤零零一人了。,坤剑许羡较乃兄机灵,侧身抢前一步,找了一张宽大桌子,亲自拉开座椅,满脸殷勤的笑着道:“来!表妹,这儿宽敞,请坐这儿吧!”
宋莲翘大大咧咧坐了下来,美目四下扫,却皱了皱眉头,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乾剑许煊刚坐下,猛地又站起身子,道:“表妹,什么事?”
宋莲翘举手一指,道:“你们看,这些家伙一见咱们上来,为什么都走呢?”
许煊哦了一声,笑道:“原来表妹是问这个,想必他们都吃饱喝足了,不走等什么?”
坤剑许羡也笑接道:“正要他们早些走,地方才宽敞舒服,省得人多挤的慌,没的叫那些汗臭味熏了表妹,大哥,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