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乘风偷眼扫过,发现杜腐高坐在那辆插黄旗的马车上,神态一片漠然。
车辆停妥后,穆乘风松开手脚,轻轻落地,但面对如此严密的布置,别说混进那座古墓,便是转动一下身子或呼吸略重些,只怕也会立被查觉。
古墓就在旁边,唯可望而不可及,令人焦急更甚。
正筹思无计,二名黑袍人,大步走了过来,向停车空地喝道:“传黄旗护车香主!”
杜腐立即从车辕上挺立起,应道:“谨候吩咐。”
黑袍人抬手,道:“解下兵刃,,随来话。”
杜腐应命解下佩不,交给驾车汉子,然后飘身下车,跟随在那黑袍人直向古墓走去,他逢然想不到穆乘风就在近处,但穆乘风却由车上黄旗标志,早已认出是他。
四周寂然无声,那黑袍人领着杜腐走向古墓入口,脚步踏在石阶上,其音清晰入耳。
穆乘风忽然灵机一动,猛然想那次在密林中,无意问听到“火神”章奋夫妇的谈话声音,进而发现地底密室如今古墓相距其近,何不如法一试。
于是,屏住呼吸,以耳贴地,凝神倾听果然古墓中的谈话,声由地下传了过来,而且颇为清晰。
只听一个冷冰声音说道:“这些年来,每次施术都没有失过手,偏偏竟在最重要的时候,将这么重要的人失手弄死,若非你们人会多年,一向薄有微劳,本座真要怀疑你们是别有居心了。”
“会主圣明,此次事故纯系因火道人出手所致,属下来能及时发觉先予治疗,实亦难辞责任,只求会主加恩赐宥,使属下能将功赎罪!”这话声正是尤宁的口音。
冰冷语声道:“有功当赏,有罪当罚,岂能混为一谈,不过,你既然自知罪孽,力图补赎,本座就姑且对赏罚都延缓数日,假如你能在此次行动中,一举除去抱阳山庄应伯伦,仍算你一大奇功。”
尤宁连忙应道:“会主请放心,日月又剑已人掌握,要除那应伦伯实在容易得很。”
冰冷语声道:“你先别把话说得太易,到时候,如果不能办到,可别怪本座无情!”
尤宁道:“倘有失误,愿领重罚。”
冰冷语声道:“很好,为免你后顾之忧,内眷由余香主护送,限今夜子时以前,撤出洛阳。”
尤宁显然十分骇异,失声惊呼道:“这”
冰冷语声截口道:“怎么?莫非你不愿意?”
尤宁忙道:“不,不!属下深感会主体恤照顾之情衷心钦戴,岂敢不愿,只是,小女雨婷,现正主持绝情蛊放术,不知可否命他留在城中,以便克竟全功……”
冰冷语声说道:“她自然不在撤出之列,除了施术之外,本座还有借重她的地方。”
尤宁欣喜道:“敬谢会主赐允,属下当命她竭诚效报,不负会主期望。”
冰冷语声微顿,转上了正题:“此次洛阳大举,乃是本会苦心设计才等到的机会。所谓正道武林四门五派,早已败在本会手下,如今二庄一堡精英又汇集洛阳,前日牛刀小度,便顺利地除去了一个孙天民,余下的,也就不过应伯伦,易君侠和李东阳三数人比较棘手而已,倘能一击成功,今后武林中再也没有堪与本会抗衡的人物了。”
这时,约有四五个人的声音同道:“属下等愿仗会主洪福,一举尽歼那些自命名门正派的伪君子了。”
冰冷语声话锋一转,继结说道:“不过,这批自命为正派的伪君子,一个个都有足堪仗恃的武功和机智,绝非浪得虚名之辈,咱们必须特别谨慎,不可稍事疏忽,一击不中,以后再要找这种机会就难了。今日与诸位,都是本座最倚重的帮手,这次行动,也是关系本会成败的最重要契机,所以本座要向诸位郑重宣布几件命令。”
众声应合道:“谨请会主训示。”
冰冷语声道:“第一,各堂各舵必须在今夜子时前,完成进攻和撤退一切准备,随时听令行动。”
“第二,限亥时三刻前,全部鬼武士要分批入城,按指定地点集中待命。”
“第三,攻击目标关洛第一楼客店,黄旗负责正门及左右翼,蓝旗负责后院退路,白旗为接应及撤退时掩护,务须于三更前布置就绪,只等黄旗得手,便展开总攻。”
“第四,号令由本座以朱旗金令直接下达,各堂各舵不得互相联系以免泄漏。”
“这四点,诸位都听明白了没有?若有疑问,现在可以提出来。”
那冰冷语声指挥若定,号令事务井然有序,说完之后,古墓中一片肃然,久久不闻声息。
穆乘风伏地倾听,内心真有说不出的惊骇和震憾皆因那冰冷的语声,仍是那么果断,那么高傲,那么自负,那么熟悉简直就跟当初在缥缈峰之巅上,面对武林九大门派高手时一般孤傲,毫无分别。
他看到师父的鞋履听到的是师父的声音更曾经目睹过师父的容貌和特征暗痣这些使他本已迷茫的意念,越加陷入混乱之中。
难道师父果真未死,正为了报复缥缈峰之是所受屈辱,暗中组织这个“胸怀英雄志,身佩复仇花”的秘密帮会?
难道果真如郭竟的猜测,这世上确有一真一假两位剑魔?
“复仇花”是否就是那些当作标志的“银花”?它代表着什么意义?假如真是“复仇之花”,为什么又牵涉到当年郭竟他的灭门血仇呢?
一时间,他茫然了。
正当意念飞驰之际,古墓内已传来纷乱的脚步响,只见那两名黑袍人击掌高呼道:“散会!传车。”接着,那足登青缎软履的人,缓步由墓内走了出来。
穆乘风只能望见他头盔罩面,黑袍遮身,无法肯定他是不是师父沈破浪,心念疾转,忙吸气缩身,仍旧藏匿在马车义下。
片刻之后,马车再度驶动,向山下驰去,仍循着斜坡,峡谷,密林重回官道。
当马车穿越密林的时候,穆乘风凝目四顾,狄俪热已不知去向了。
穆乘风藏身车底,屏息静气,不敢有丝毫大意,他虽然还不能确定车中所坐的是不是“师父”,但是他深深了解,其人即或不是“师父”,至少武功和机智决不在“师父”之下。假如暴露了形迹,后果将不堪设想。
然而,眼前这千载难逢,唯一可以揭破对方身份秘密的机会,他是无论如何也不甘放弃的,车底下颇为隐蔽,他只要耐心地盯住这辆马车,查明它的停歇之处,就不难戳穿那人的真实身份了。
是的,他尽力忍耐着车底的颠簸,风沙的卷袭一面掩蔽声息,一面又要设法窥记马车进行的方向。
局促车底的艰苦好忍耐,掩蔽声音也不难,最难受的是身子悬挂在车辆底盘下面,除了扑面尘土和飞退的路面,要想辨识方面,委实不太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