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人口里骂着,脚下如飞,也不顾惊世骇俗,居然沿着官道,施展陆地飞腾身法急急赶路。
正奔行间,莫维仁突然一个踉跄,栽倒地上。
金松停步回头问道:“莫老大,怎么了?”
话声未落:老二莫维仁也大叫一声,仰面翻倒,手脚一阵抽搐,便直挺挺不动了。
莫维信和莫维理俯身查看,顿时变色,脱口道“毒蜂!毒蜂!”
金松茫然道:“什么毒蜂……”
莫维信和莫维理急忙挟起两个兄长,惊惶低声道:“金老快走,那老虔婆赶到了!”
金松机伶伶打个寒噤,大袖猛挥,腾身破空身起,三人急急如丧家之犬、漏网之鱼,落荒而逃……
未刻刚过,会主便到了庆祥客栈。
客店伙计诧异地问道:“孙爷,你不是到开封府去了么?这样快就回来了?”
复仇会主漫应着,让他在前面带路,一面故作淡然地随口问道:“老夫人是不是在午睡?”
伙计边行边答道:“不!她老人家有事出去了,还没回来。”
复仇会主一愣,探手拉住那伙计,凝目沉声问道:“你是说,老夫人此刻不在店里?”
伙计道:“是呵!她老人家用过午食,忽然想起要买一把铜烟袋,又怕小的们代购的不中意,就亲自上街去了。”
复仇会主道:“她两个孙儿女呢?”
伙计道:“少爷跟小姐,更早就出去啦。”
复仇会主眼中精芒一闪,又问道:“他们可曾留下话?说过什么时候回来?”
伙计道:“没有,但兰封城就这么大,想必不会去得太久,孙爷且在房里略坐一会,老夫人大约就快回来了。”
复仇会主脑中掠过一丝惊喜之念,点点头道:“好!我在房里等他们吧!”
伙计引至上房,添了壶热茶,陪笑道:“小的就在前面,孙爷如要什么?请随时叫我!”
复仇会主道:“没事。你忙你的去,老夫人回来的时候,先通知我一声。”
待伙计告退离去后,复仇会主忍不住得意地笑了起来一两间上房全是静悄悄的,床头上还放着巫九娘祖孙三人的简单行囊,现在,房里只有他一个人,毒物就在药罐子里,这,真是天假其便,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轻轻掩闭了房门,从怀中取出一副特制银丝手套,小心翼翼戴好,然后,才捧过那只内藏“金头铲”的药罐。
“金头铲”是一种罕见的毒蜈蚣,长不盈寸,性淫而猛,通体赤红,只有头部呈金黄色,产于苗疆雷公山,当地土人称为“雷公虫”,天生奇毒无匹。据说凡金头铲出现的地方,周围直里虫蚁绝迹,一丈以内草木不生,任何巨蟒猛兽,只要被这种小小的毒蜈蚣咬一口,不出七步,必然毒发倒毙,所以又叫作“七步红”。
复仇会主谨慎的揭开药罐盖子,罐中共有两条金头铲,一雌一雄,正紧紧绞缠在一起,乍看之下就像一段搓好的红丝线。
罐盖一揭,两条金头铲突然分开,其快无比地争着向外窜逃。
复仇会主右掌疾探,一把捏住了两条毒蜈蚣,掀起床上被褥,将金头铲轻轻塞进被褥里。
皆因金头铲生性喜暗畏光,藏在黑暗而温暖的被褥中,既可不虑其溜走,待天晚巫九娘返店人寝时,两条毒物恰好在被褥里等着她,措不及防之下,纵是大罗神仙,谅也难逃毒口。
布置妥当,他本来可以趁此抽身而去的,但事情进行得太顺利了,心里不免有些沾沾自喜,想到那巫九娘被金头铲咬中的情景,如此快意之事,岂可不亲眼目睹,于是,便吩咐伙计送来几样酒菜,独自在房中自酌自饮,专等巫九娘回店。
他一边喝酒,一边暗暗盘算着见面时应该如何搪塞对答?越想越得意,竟忘了时光的消逝。
转眼间,天色人暮,非单不见巫九娘的人影,连月眉姐弟也青如黄鹤,迟迟未见返来。
咦!这就奇怪了!买一把铜烟袋会要一两个时辰?
难道有什么意外的事绊住了,不能回来?
难道他们祖孙三人分批外出,竟是使的“金蝉脱壳”之计。业已偷偷离开兰封,根本不打算再回来了?
正猜疑不定,伙计含笑走了进来,躬身道:“孙爷,有客人拜会。”
复仇会主一怔,说道:“什么样的客人?”
伙计道:“是几位路过本城的货客商,想求见老夫人,小向特来通报一声,孙凶是否愿意代老夫人见见他们?”
复仇会主又是一怔,诧异道:“他们怎么知道老夫人住在这儿?求见她有什么事?”
伙计摇头道:“这个小的就不太清楚了。”
“奇怪!咱们今午才到兰封,此地又无朋友,更不认识什么盐货商人,他们该不是弄错人了吧?”
伙计道:“他们提起老夫人姓氏模样,全都不错,但孙爷如不想见,小的这就去回复他们叫他们明天再来便了。”
复仇会主一摆手,道:“不!我让他们在厅上略待。我随后就到。”
伙计应声退去,复仇会主紧跟着也离开了后院上房。
他闪身大厅屏风后,偷眼打量,去见厅中坐着四个人,尽皆面目陌生,不知是何来历?
那伙计和其中一个驼背独手老人回话道:“诸位稍坐片刻,巫老夫人出去了还没回来,不过,孙爷正在店里,小的已、经请过他了,诸位有事,跟孙爷面谈也是一样。”
郭竟诧异道:“那位孙爷是巫老夫人的什么人?”
伙计道:“诸位不认识孙爷么?他就是江湖中鼎鼎大名的卧龙山庄孙总管!”
郭竟骇然一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扭头对杜腐说道:“四弟,这……这……”
杜腐心里也大为震讶,忙向郭竟飞快递了个眼儿,截口道:“大哥忘了么?这位伙计所说的孙爷,就是名满武林的活灵官孙天民孙二侠,既然他在这儿,咱们理当拜见。”
郭竟会意,连忙点头道:“说的是!孙二侠名满天下,这是难得的机缘,应该要见见。”
正说着,屏风后一声轻咳,复仇会主缓步踱了出来。
四人一见心里都不约而同暗自一惊。
杜腐赶紧站起身来,抱拳道:“这位想必就是孙二侠了?”
复仇会主含笑拱手道:“不敢当,在下正是孙天民,请教四位……?”
杜腐道:“小可姓何,这三位都是敝亲,也生何。”
复仇会主道:“原来四位何兄。听伙计说,四位欲见巫九娘?”
杜腐心念电转,答道:“是的,小的等行商东赴徐州府,途经此地,特来拜望。”
复仇会主问道:“何兄跟九娘,是旧识?”
杜腐道:“曾有过数面之雅。”
复仇会主追问道:“但不知是在什么地方相识的?”
杜腐道:“说起来已是两年前的事了,那一次,小的和那位堂兄携带一批货物雇舟东下,不幸在铜瓦厢附近覆舟失事,多亏九娘相救,才得死里逃生,所以,九娘也就是小的兄弟的救命恩人。”
复仇会主恍然轻“哦”了一声,又问道:“何兄又怎么知道九娘现在正寄寓此地的呢?”
杜腐毫不迟疑道:“小的兄弟自蒙九娘活命大恩,两年来,只要是由这条路上经过,必然要去铜瓦厢拜望恩人,这次却扑了一个空,几经打听,才辗转寻到客店来的……”
复仇会主脸色一沉,道:“这就怪了,孙某和九娘今日黎明才离开铜瓦厢,晌午开始人城投店,这件事,别无他人知道,何兄是从什么地方打听到的?”
杜腐笑道:“原来孙二侠不知详情,这家庆祥客栈。乃是九娘常来的,她老人家每次进城,都在这儿休息,其实不须打听,猜也能猜到了。”
复仇会主对巫九娘近年来的生活情形并不了解,自然想不到杜腐情急生智,信口胡诌的,略一沉吟,疑云渐消,微微一笑,道:“四位来得不巧,九娘出去添购点东西,尚未返店,假如四位不急于赶路,何妨稍候,大约再过一会也就快回来了。”
杜腐故作为难之色,歉然说道:“本来是该恭候她老人家回来见见面的,无奈小可兄弟已经约好几位同业在徐州等侯,不能迟去,既然见到了孙二侠,区区微衷,就烦孙二侠代为转达一声如何?”
复仇会主也不愿计划受到影响,点头道:“这样也好,诸位有什么话?孙某一定替你们转到就是。”
杜腐:“旁的也没有什么,小可兄弟身受九娘大恩,只盼她老人家能将去处留告店东,待徐州返来,再专程去看望她老人家。”
复仇会主道:“这是小事,一定不会让诸位失望的。”
杜腐拱手称谢,道:“如此就烦劳孙二侠了。”
四人,恨不得早些脱身,急忙立起告辞,复仇会主则因另怀鬼胎,不愿有人碍事,也没有多作挽留,离开庆祥客栈,匆匆牵马转过街角。
郭竟便忍不住惊骇低声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此地居然又有一个孙天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