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会主略一沉吟,道:“好吧,给我两盆清水。”
杜腐指着屋角洗面架,道:“那儿有水,尽请自便……老婆子再忠告你一声,假如你弄什么花样,那可是自讨苦吃了。”
复仇会主没有回答,径自举步向屋角走去。
郭竟望望杜腐,两人心里都充满了惊疑和沉重的感觉他们自然绝不相信复仇会主真的是剑魔沈破浪,眼见复仇会主从容走向水盆,那神情,竟然也不像是虚假的!
杜腐除了惊疑之外,同时又在盘算着如何善后?万一复仇会主如约洗去药膏,而自己和郭竟又查不出其他破绽,难道果真就这样让他走了不成?
他心里明白,酒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子午散功粉”,纯是利用复仇会主对巫九娘的畏惧心理,先声夺人将对方镇慑住的,一旦翻了脸,自己和郭竟绝不是人家的敌手,但“兵不厌诈”对付强敌,不择手段,他眉峰微皱,忽生一计……
于是,一面将另一支竹管取到手中,一面从贴身小革囊里面,取出了色分黑白,形如龙眼的“阴阳果”。
这一双“阴阳果”,是杜腐在洛阳节孝坊向穆乘风要来的,当时原欲来对付“毒手殃神”游西园和“洱海双妖”,其后发生意外,一直留在身边没有机会使用,现在却正好派了用场。
等一会只须将“阴阳果”充作解药,让复仇会主吃下去,一切疑难困扰,岂不全部迎刃而解了……
对!就是这个主意。
杜腐正得意,突然,一阵急促脚步声由远而近,转眼到了房外。
郭竟闻声回顾,见是名伙计,不禁诧问道:“这般慌张干什么?”
那伙计气急败坏道:“小的来看看…老夫人可在房里吗?”
杜腐应道:“找我老婆子有事么?”
那伙计探头向房里一望,登时面色大变,回头便跑,大叫。逭:“不得了!有鬼!有鬼……”
郭竟一把抓住伙计的肩头,沉声喝道:“什么事大惊小怪?”
伙计用手指指房里,又指指外面,颤抖着道:“房里有个老夫人……店门外又来了一个老夫人……两个老夫人一模一样……这……这不是闹鬼了么……”
郭竟忙叱道:“胡说……”飞出一指,点闭了伙计的哑穴。
无奈拦阻终于迟了一步,那伙计刚应指倒地,卧房中的复仇会主已厉声笑道:“原来如此,沈某人失陪!”
说着,身形连转连盆带水劈面向杜腐泼去,双掌震碎窗榻,飞身而出。
杜腐一抖乌木拐,拨落了水盆,大喝一声,道:“匹夫,你中毒未解,还想走吗?”
复仇会主大笑道:“沈某人早已运气查过内腑,根本就没有中毒徵候,只因拿不准你这老婆子是真是假,才险些上了恶当,现在岂会再信你的鬼话。”笑声中,人已穿窗射落庭院内。
郭竟拔出七节钢鞭,横身拦住去路,沉声道:“就算没有中毒,你也别想逃得了。”
复仇会主冷笑道:“朋友,就算你是真正的孙天民,也休想拦住沈某人。”
郭竟怒叱道:“咱们就试试看吧。”七节鞭猛地向外一推,乌光疾闪,呼的一鞭横扫了过去。
复仇会主傲然一笑,胸腹微吸,巧妙地让开了鞭梢,紧接着双臂上提,一式“魁星踢斗”,飞起左足,踢向郭竟握鞭的手腕。
郭竟一鞭落空。本应该撤招先求自保,但他却突然向前跨上一大步,身躯半蹲,沉鞭抖腕,竟将七节鞭当作点穴剑使用,奋力对准复仇会主的下阴要害,暴扫过去。
这一招,狠是够狠了,却用得太险。
皆因临敌之际,攻守的机会绝对相等,你能攻击敌人的下盘,敌人必然也容易向你的上盘反击,故而凡属蹲身进手招式,无论各门各派手法,都是一手护顶,一手攻敌。
譬如武当派的“天王托塔”,华山派的“烟龙出洞”,以及形意门的“拨云望青天”,莫不是先护住自己头顶,然后才谈得到攻击敌人。
而且,欲求制敌,必先藏拙,他左臂已断,索性不求自保,竟大胆采用“两败俱伤”的打法,以期破釜沉舟,将复仇会主截留下来。
一个人在情急这下,往往会行险图逞,郭竟这种打法,本来无可厚非,可是,他忽略了对方的武功,比他高出太多,谨慎自保尚且未必能办到,何况行险以求侥幸呢?
果然,他鞭势发出,复仇会主一声冷笑,身形忽然平空拔起,轻而易举避开了七节鞭,脚下微迈,人已跨到郭竟左侧近身处。
这时候,郭竟招式业已用老,空门大露,尤其他缺少一条手臂,无法应变护身,眼看就要伤在复仇会主掌下……
杜腐睹状大惊,急将手中竹管,掷了出去,大喝道:“孽障,给我老婆子躺下。”
复仇会主听风辨位,头也没回,反手一指点出,指风正中那截竹管。
“哟”的一声轻响,竹管应指破裂,但管内却飞出无数细小的蜜蜂,在空中略一盘旋,便纷纷向复仇会主飞去。
原来杜腐先前涂在复仇会主衣襟上的汁液,竟是特制蜂蜜,蜂群受了蜜香引诱,自然循香攒集,挥之不去了。
复仇会主听得蜂群振翅的声音,扭头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顾不得再伤郭竟连忙举袖紧掩着头脸,飞身掠登屋顶郭竟大喝道:“匹夫,往哪里走!”身形也破空射起,奋力一鞭砸向复仇会主背心。
这一鞭不偏不斜,正中复仇会主右肩,只打得他一声闷哼,队些从屋瓦上滚落了下来。
但他既没敢反击,也不敢停留,忍痛猛提一口真气,竟狼狈负伤逃去。
郭竟还想追赶,却被杜腐叫住,低声道:“由他去吧!凭咱们俩制服不了他。”
郭竟恨恨一顿脚,道“眼看就要得手,可惜竟被那伙计句话弄得功败垂成,早知如此,咱们真该在酒里预先下些毒药……”
杜腐摇头道:“此人机警异常,如果酒里真下了毒药决难瞒得过他,纵能瞒过,以他的精湛内功,也不会有多大效果…”。”
目注夜空,语声微微一顿,喟然叹道:“唉!假如巫九娘能再迟片刻回来,那就好了。”
话刚说完,忽然有人道:“老婆子正遗憾没有早些回来,未能赶上正场好工哩。”
随着话声,只见巫九娘手持木拐,缓步从门口走了进来。
在她身后,紧跟着月眉姐弟和飞蛇蔡旭琨,大黑牛丁尚隐等人。
月眉姐弟睁大了眼睛,惊诧的望着郭竟和杜腐,飞蛇蔡旭琨却一脸尴尬之色,向两人摊摊手,苦笑说道:“小弟为了劝他们慢一步,差点嘴都说破了,无奈空口无凭,他们怎么也不肯相信……”
巫九娘微笑道:“现在老婆子总算相信了,彼此连面也没有见过,这位朋友居然能抢得跟老婆子一模一样!”
月眉惊喜的道:“可不是么,如祖母不在这儿,咱们真会拿他当祖母呢。”杜腐连忙拱手笑道:“情非得已,失敬之处,还望老人家多多包涵。”
说着,取出孙天民的亲笔纸柬,交给巫九娘过目,并将相遇经过复述了一遍。
巫九娘看罢,点头赞道:“阁下易容之术妙绝人寰,老婆子活了这一把年纪,尚系平生第一次见识。诸位既是孙二侠的朋友,也就是我老婆子的客人,别拘俗礼,大伙儿进屋里坐下再谈话吧。”
杜腐忙道:“老人家请暂时别进去,容咱们先将房中搜查一下。”
巫九娘道:“搜什么?”
杜腐道:“那复仇会主自从午后混进客栈,这半天之内,一直躲在房里,很可能暗中弄了什么手脚。”
巫九娘似乎有些诧异,独眼闪了两闪,又问道:“以你看,他能弄些什么手脚呢?”
杜腐想了想,说道:“在下一时也说不出来,不过,据情推想,他决不会就这样枯坐半日,或许已在房中布置了什么毒恶暗算。”
巫九娘冷冷一笑,道:“他若聪明,应该知道老婆子并非那么容易中人暗算,我想他是另有目的。”
说到这里,回头望了月眉姐弟一眼,便住口没有再说下去。
郭竟道:“无论如何,先搜查一下总比较安全。”
巫九娘却摇摇头,道:“不必了,纵有阴谋诡计,我老婆也不怕……诸位尽可放心到房里略坐,老婆子还有点事想跟诸位商议商议。”
郭竟等不便再坚持,一行人随着巫九娘走进屋里,重新叙礼坐下。
杜腐心中疑云未消,目光一转,发现了复仇会光留在桌、上那只空罐药,顺手取来,反复看了又看,无奈却看不出有何异状,放在鼻子上嗅嗅,似乎略带腥膻之味,便轻轻由窗口掷了出去。
巫九娘吩咐说道:“眉丫头,去把那伙计的穴道解开,叫他给咱们弄点酒菜送来。”
月眉去了没多久,手里提着一只食盒回来说道:“酒菜倒现成,只是那伙计胆子被吓破了,说什么也不敢送到后院里来,我拿他实没有办法,只好自己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