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金二老在江湖中都是闯出名声的人物,如今一个失去了手臂,变成了“铁臂”天王,一个满脸鲜血,狼狈不堪,同时,在利剑威迫之下,垂头丧气,相偕蹒跚而去。
穆乘风目注二人去远,才用长剑支撑着身体,由另一个方向踉跄奔下了小山。
这时子夜初过,山区浓雾弥漫,寒意特重,穆乘风盲目的奔走了一段路只觉口干舌燥,头晕目眩,渐渐感到有些支持不住了。
他自知伤口失血太多,必须抱扎止血,但想到破庙那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既能引来秦金二老,也可能会引来其他人,为了早些离开这是非之地,只好趁天色未亮以前,负伤赶路,设法脱离山区。
可是,走了许久,却总在乱山中打转,极目所至,全是层层叠叠的峰峦,竟连方向也迷失了。
穆乘风长叹一声,停下脚步,见置身处是一座险峻的山壁,附近有许多天然洞穴,倒也颇为隐密,便寻了一个较大洞穴上盘膝坐下,撕破外衣,将手臂和脚上伤口紧紧扎好,敷了些止血的刀伤药。一番折腾下来,渴意更甚,而且,自从进入山区,业已整夜未用过食物,饥寒交迫之下,体力越发显得虚弱。
他重又匍匐爬出洞穴,以手掬水早饮了一阵,苒回到洞里,取出身上所携带的干粮一看,却已被雨水湿透,面饼成了“泡饽”,全变了模样。
穆乘风顾不得这些,胡乱塞了些进肚子里,索性连身上的湿衣裤全脱下来,将外衣挂在洞口,作为门幢,又由洞底收集了一堆干草桔叶,生了个小小的火堆。
火堆虽然称不上旺盛,却顿使这狭小的洞穴,充满了融融暖意。
只那一丝暖意,已使人困力秒的穆乘风,渐渐眼皮沉重,呵欠连连,蜷卧在火堆旁,不知不觉走述了梦乡……
一梦香憩,不知火堆是何时熄灭?更不知一夜已尽,又是黎明,尤其不知道洞外来了一行人。、那是一乘用厚纱掩垂的软轿,由六名劲装负剑的少女簇拥着,缓缓到了洞外。
六名少女全都不足二十岁,一个个容貌姣好,体态轻盈,其中两人抬着软轿,其余两名侧分在软轿前后护卫,但那软轿却帘帏深垂,厚纱环绕,不知轿中坐的是个什么人物?
一行人轿来到洞外忽然停步,轿前两名青衣少女在附近查看了一遍,而后向软轿折腰躬身道:“启禀长老,血渍到此为止。”
软轿内传出一声轻哼,一个音调微弱,有气无力的声音问道:“附近有没有可供藏身的地方?”
一名少女答道:“山壁之下,有许多石洞。”
“好!仔细搜查。”软轿内语声沙哑的说了这句话,仿佛再也没有力气多说一个字,又好像是睡熟了,轿中沉寂如死,毫无声息。
两名青衣少女举手一挥,软轿轻轻放落,轿后另外两名少女拔出佩剑,分别守护在轿子两侧。
六个少女四名守护软轿,两名展开搜索,地上足迹和血水痕渍,不片刻,便寻到了穆乘风想睡的石洞。
尤其那洞口还挂着穆乘风的外衣,更是目标显着,一望即知。洞内有人。
两名少女互望了一眼,其中一个低声道:“人在这儿了,我守住洞口,你快去禀告长老。”
另外一个却道:“最好先查看确实了再回报,长老脾气不好,省弄弄错了又挨他的骂。”
那个点点头,道:“这话也对,你替我掩护,让我挑起那件外衣,看看洞里是不是真有人。”
两女商议定妥,一个提剑守候洞外,另一人则将长剑反藏在背后,蹑足向石洞欺去。
到了洞口,侧耳倾听,洞里正荡漾着一阵阵香憩的鼾声,于是,掉转长剑,用剑尖轻轻挑开洞外的衣角。
洞中光线阴暗,充满了烟火气味,那青衣少女低头俯身,凝目向里一望,只惊得“噔噔噔”连退了七八步,粉脸儿通红,心头直如小鹿般乱跳……
守在洞外的一个诧问道:“小桃姐姐,看见了什么?竟吓成这样?”
被称为“小桃”的少女不住摇头道:“别问了,是一个不要脸的臭男人……”
那留守洞外的不知缘故,怔怔地又问道:“他是不是长老要搜寻的人?”小桃道:“我不知道,我根本没有看清楚。”
那少女更觉诧异,忙道:“那你为什么不看清楚呢?”
小桃顿足道:“唉呀,你这个人,为什么总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老实告诉你吧,那男人没有穿子。”
那少女听得吃了一惊,脱口道:“他为什么不穿子?”
小桃恨恨瞪了他一眼,道:“你这话问得好奇怪,他为什么不穿子,我怎么知道……”
那少女脸上一红,忙道:“姐姐别生气,我的意思是问那男人是活的?还是死的?”
小桃道:“他睡得正香想,怎么会是死了?”
那少女讪讪笑道:“原来他正躲在洞里睡沉,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同伙?”
小桃摇头道:“没有,我只看见他一个。”
那少女沉吟了一下,轻声道:“既然如此,倒是个难得的好机会,小桃姐姐,咱们合力将他擒住,解去向长老请功,你看如何?”
小桃耸耸肩道:“要去你自己去,我不干?”
那少女道:“为什么不干?”
小桃道:“你自己想想吧,一个大男人,叫咱们如何下手?”
那少女低啊一声,赦然道:“不错,我竟没有想到这个……”接着,又恨恨地道:“这家伙真可恶,睡觉就睡觉好了,为什么,倒像早知道咱们会寻来似的。”
小桃道:“小红妹妹,你守在这儿,别惊动了他,我去禀报长老。”
小红望望洞口,心里竟有怯意,低声催促道:“你快去快回,等久了,他若是光条条冲出来,小妹只怕拦不住他。”
小桃点点头转身而去,回到软轿前,躬岙禀告道:“婢子们已经发现一处山洞,里面睡着一个男人,请长老定夺。”
那软轿停放的地方,距离穆乘风藏身的山洞不过十余丈,只因洞外有一片矮树掩遮,看不见洞口情形。
轿中“长老”听得回报,似乎很兴奋,大声吩咐道:“快给我老人家抓过来。”话声虽然仍旧沙哑,音调却比先前提高了许多,更流露着欣慰的意味。
小桃迟疑了一下,俯首答道:“回长老的话,婢子们不便出手,最好请长老亲自移驾……”
沙哑的声音道:“这点小事,你们都办不了么?”语气颇感不悦。
小桃忙道:“并非婢子们斗胆违命,、而是……而是……”
沙哑的声音喝道:“而是什么?”
小桃腼腆的道:“求长老宽宥,因为……因为那男人睡觉,婢子们实在无法下手……”
软轿中“啊”了一声,问道:“你说那家伙正在睡觉?一共有几个人?”
小桃道:“只有一个人。”
轿中忽然传出一阵吃吃轻笑,说道:“妙极了,一个人独睡,居然也不穿裤子,这可是上天有眼,注定要让老夫报雪恨。”
话落,轿帘微扬,伸出一只乌黑的桔手,手中握着两枚闪闪发光的圆形小筒,哑声说道:“你们先持老夫这落魂喷筒守住洞口,待老夫亲自擒他。”
小桃躬身接过,一挥手,说道:“起轿!”
软轿离,迅速绕过矮树林,面对面停在穆乘风藏身的石洞洞口,四名随轿少女一字儿排开,护卫着轿门两侧。
小桃将“落魂喷简”分了一枚给小红,两人各取方位,守住洞口,蓄势而待。
轿中沙哑的声音说道:“现在他插翅也飞不掉了,来人呀,卷起轿帘。”
两名抬轿的少女应声卷起轿帘,只见软轿内半躺半坐倚着一个肢体不全的老头子。
那老头面目丑恶难以分辨,头上乱蓬蓬的枯发,脸部和手颈等处皮肤却一片乌黑,而且,鼻眼五官全都变了地方,齐膝以下空空荡荡,用一件宽大的黑袍罩住,虽然看不见实情,但可以猜想得到,老人的两条腿早已断了。
总之,这老头子浑身上下,几乎找不出一寸完整的地方,整个人就像火堆里栓拾出来的一截焦木,偏偏竟穿着一袭簇新衣袍,手里拿着一支五彩斑斓的小竹杖,看来触目刺眼,反增无限阴森和恐怖。
丑老头的神态显得十分得意,扬起手中小竹杖,遥指着山洞“呷呷”笑道:“穆乘风,你逃不掉了,出来吧!”
穆乘风经过一夜想睡,此进正在朦胧之际,忽然听见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一惊而醒,翻身爬了起来,急忙穿衣着裤,无奈伤处乏力,衣衫又破烂,心里越急,越是穿了袖子漏了裤脚,弄了个手忙脚乱。
那丑老头未闻洞中回应,疑心顿起,沉声问道:“你们没有弄错吧?那小辈真在里面?”
小桃道:“不会错,方才婢子亲眼见他在洞里睡觉,小红一直守在洞外,没见他出来过。”
丑老人道:“难道那小辈还没有睡醒?你们上去一个人。把洞口衣服扯下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