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凯文笑了笑,却将瓶盖好,收回袖中,说道:“你别贪心不知足,这药丸何等珍贵,有此两粒,已经可以使你维持到明天正午,到时候,如果证实你所报全是实情,老夫自然会再给你的,喏!拿去吧!”
话毕,信手一抛,两粒药丸滚落地上,刘阎王急忙爬伏地上抢拾,同时,迫不及待吞下了一粒,而后将剩下的一粒,小心翼翼揣进怀内。
汪凯文挥挥手,道:“记住老地的吩咐,别让倪森知道,有什么消息,随时来报告。”
刘阎王诺诺连声,蹑足退去。
汪凯文仰面瞑目,凝神倾听,直到刘阎王的足音去远,才阴侧侧笑一笑,自语道:“春风未动蝉先觉,暗算无常死不知。嘻!嘻!嘻……”
笑意未尽,突然神色一动,眼中同时射出两道寒森森的光:芒,沉声喝道:“什么人在院子里?。”
“是我。”随着应声,一条颀长人飘然上了回廊。
那人身穿一袭灰色长衫,右肩包扎着一块白布,站在窗外回廊上笑问道:“三师弟还没有睡觉去吗?”。
汪凯文心头暗惊,连忙堆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二师兄,快请进来坐。”
他口里含笑招呼,目光却不停偷扫刘阎王出去的那扇房门,不知兽神倪森忽然到来,途中有没有碰见刚由后院离去的刘阎王。
倪森拉开落地雕花门,举步跨了进来,眼光流转,先向房中搜视了一遍,嘿嘿干笑道:“这几天谷外发现可疑敌踪,必须格外戒备,愚兄巡查路过,特来看看此地有什么事故没有?”
汪凯文也笑容可掬的道:“这儿平静得很,只恨小弟身子不便,竟无法替师兄分劳。”
倪森道:“自己兄弟,何须客套”。目光投注通往后院门户,忽然问道:“刚才好像有人由后院出去,三师弟知道是谁吗?”
汪凯文佯作吃惊道:“谁?谁由后院出去?小弟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现面大叫道:“沉香!沉香!”
屋后下房中传来含糊的回应,不多一会,一个十二三岁的青衣小童睡眼惺松,呵欠连天的奔了进来,向两人施礼问道:“长老和总堂主有什么吩咐?”
汪凯文道:“总堂主刚才看见有人由后院出去,是不是你?”
小童沉香连忙摇头道:“我没有出去,我在房里睡觉,长老不是吩咐,没有呼唤不准到前面来的么?”
汪凯文喝道:“这院子里除了你还有谁?一定是你又偷偷溜出去捉蟋蟀了。”
沉香急道:“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偷出去捉蟋蟀,真的没有……”
倪森微微一笑,道:“师弟休要错怪他,愚兄看见的是一个大人,并不是小孩子。”
汪凯文脸色倏变,道:“什么?一个大人?小弟这儿只有沉香一个小孩子,那一定不是这院子里的人。”
倪森道:“当然不是,所以愚兄将他带给师弟认认。”微顿,向窗外扬声喝道:“带进来!”
屋外一声答应,两名大汉押解着刘阎王,大步走了进来。
汪凯文浑身一震,不由机伶伶打了个寒噤。
倪森从袖中取出那粒黄豆般大的药丸,托在掌上笑道:“适才愚兄发现他由后院离去,一时心疑,拦住搜查,果然从他怀里搜到这粒药丸,故而带他来,见见师弟,不知这药丸是师弟送给他的?或是他私自偷去的?”
汪凯文道:“师兄看清楚了,他真是从这儿出去的么?”
倪森道:“愚兄亲目所睹,这岂会有错?”
汪凯文又凝目向刘阎王望了望,道:“这人很面熟,好像是掌管后谷石牢的刘香主嘛?”
倪森道:“不错,正是他。”
汪凯文摇摇头道:“这就奇怪了,无缘无故,他到这儿来盗药做什么?”
倪森冷冷一笑道:“愚兄也正在奇怪,他又没有中毒或生病,偷一粒药丸作何用途?”
汪凯文道:“先让小弟看看,那是什么药丸?”
倪森道:“正要请师弟仔细认认。”掌心一登,那粒药:丸平飞而起,冉冉落在汪凯文手中。
汪凯文脸色连变,似羡似嘲的笑道:“多年不见,师兄的功力越发精纯了。”
倪森道:“不敢当。师弟的功夫,相信也没有搁着。”
汪凯文耸肩而笑,道:“人都残废了,还谈什么武功”
忽然回顾小童沉香道:“快去替总堂主沏壶茶来。”
倪森道:“不必,愚兄马上就走。”
汪凯文又指着一把椅子,道:“那么师兄请坐一下!”
倪森点点头,却在另一只距离稍远的鼓凳上坐了下来一一显然,他是在处处小心,时时警惕。
汪凯文心中暗自冷笑,表面却故作不觉。将那药丸反复的看了好会,然后神色凝重的摇头说道:“这药丸不是小弟炼制的。”
倪森道:“怎见的?”
汪凯文道:“小弟所炼药丸,共分三种颜色,红色含有剧毒,黑色是慢性毒药,黄色则是解药。但这粒药丸色呈淡黄,却是一颗毒性及烈的毒药。”
倪森失惊道:“当真?”
汪凯文道:“小弟怎敢欺骗失兄,这毒丸药性极强,如果不加提防,沾肤即可能中毒,倘若入口,半个时辰内毒性发作,无药可解,小弟平生专制各种药物,故而能看出它的厉害……”
话还没有说完,倪森已从鼓凳。上跳了起来。
敢情他想到自己曾将药丸托在掌心上,不禁心生畏惧,只怕已经在无意中沾了毒性。
汪凯文紧接着又说道:“事情很显然,此人必是受了谁的指使,潜入小弟屋内,准备暗中下毒,恰巧被二师兄路过惊走了。”
刘阎王骇然变色,慌忙否认道:“我……我……”
汪凯文断喝道:“你快说实话,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有没有用口沾过这粒毒药?你赶快说出来,老夫还有办法替你解毒,再迟恐怕就……”
话未落突然扬手一掌,遥对窗榻猛劈了过去,同时低声道:“二师兄,快追!窗外有人。”
掌风击中雕花窗榻,“蓬”地一声,大片木窗应掌倒塌,倪森大袖一拂,人已紧随着飞射而出。
但他甫出屋外,忽然想到如果窗外有人,自己怎会毫无所觉?汪凯文既暗嘱自己迫截,又何须用掌力震碎窗榻?心念及此,连忙折返屋内。
谁知就在这一去一返的刹那间,刘阎王业已七孔流血倒卧在地上,两名押解大汉则错愕的蹲在旁边,脸上遍布着恐惧之色,倪森自知上当,但犹存着万一的希望,急忙探手欲试刘阎王的脉息。
他刚伸出手,汪凯文便沉声叫道:“师兄,别碰他,谨防中毒。”
这一声警告,顿使倪森缩手不迭,只把满肚子怨气发在两名随行大汉身上,跺脚叱骂道:“你们两个是死人么?好端端的,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这是谁下的手。”
可怜两名大汉急忙跪下,呐呐道:“回总堂主,小的们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只听见刘香主叫了一声,就躺下来不动了。”
汪凯文接口道:“师兄不必责怪他们,八成这厮在被捕之时,早已经服下了毒药。”
倪森道:“哼!算你侥幸。”他虽然面对着刘阎王的尸体,但这话却不像是说给死人听的。
汪凯文点点头道:“这厮死得不是时候,否则,给他好好上一顿刑罚,还怕他不招出那指使的人来吗?”
倪森冷笑道:“愚兄却说他死得正是时候,否则,那指使的人岂不要当场拆穿。”
汪凯文脸上毫不动容,缓缓说道:“师兄去而复返,那指使的人想必已经逃远了。”
倪森恨恨的一跺脚,对两名大汉叱道:“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快走!”大袖一拂,当先走出了木屋。
两名大汉急忙抬起刘阎王的尸体,紧随而去。
久久,木屋中响起汪凯文吃吃的阴笑,那笑声虽然低沉,却充满了得意。口口口夜深沉,月朦胧,暗淡的月色下,石牢门前,两名挎刀大汉正围蹲在一起吸着旱烟。
复仇谷险关重重,前有峡道遮挡,中有石阵横阻,谷后石牢安如磐石,尤其在夜间万簌俱寂,轮值警卫的弟子,不过是聊备一格,多半无所事事,除了闲谈,便是打瞌睡,谁都知道复仇谷飞鸟难渡,绝不可能发生劫牢或意外变故。
但因近日谷外发现可疑敌踪,兽神倪森特令加强戒备,加以掌牢香主刘阎王暴毙,人心震撼,猜疑纷坛,今夜这两名弟子才没敢偷懒瞌睡,只一面吸烟,一面低声交谈。两人都是刑堂弟子,又同被派在石牢负责警卫,所谈话题,自然离不开刘阎王暴毙这件事。
一个粗壮汉子是山东人,性子比较憨直,边吸烟边发牢骚道:“哇靠的,刘阎王早不死,迟不死,偏在这时伸了腿,害俺昨夜没睡好,今天连个瞌睡也不能打,真他娘的受罪。”
另一个黑瘦汉子却是四川人氏,满口川腔答道:“哪个叫你不好好睡?格老子赌钱比谁都精神,轮到当班就装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