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乘风又点了点头。
一凡问道:“你是不是马上就要下山了?”
穆乘风道:“是的,我回来是来拿包裹的,也正要去找小师兄辞行。”
他说话之时,眼睛一红,忍不住要掉下泪来。
一凡道:“师弟,我送你一程。”
穆乘风道:“不用了,小弟自己会去的。”
一凡道:“你来了以后,我们一直谊如兄弟,你下山去,我怎么可以不送?”
穆乘风一手提起包裹、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青牛宫,穆乘风回身道:“小师兄,小弟就此别过了。”
“不忙。”一凡道:“我说过要送你下山的。”
穆乘风道:“古人说的,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小师兄真的不用送了。”
“不行。”一凡道:“我们边谈边走好了。”
穆乘风拗不过他、只得让他送自己卜山。
一凡问道:“师弟下山之后,要对那里去呢?”
穆乘风道:“我想先回镇江去。”
一凡道:“镇江东海镖局?”
穆乘风道:“是的。”
一凡唉了一声道:“我不知什么时候可以下山,下山一定会到镇江去看你的。
穆乘风兴奋的道:“小师兄,你一定要来。”
一凡道:“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下山呢?”
两人边说边走,不过顿工夫,便已到了山脚。一凡脚下一停,说道:“师弟。我不送你了,你多保重。”说这话的时候,他眼圈也红了。
穆乘风忍不住流了泪来、朝他拱拱手道:“小师兄,我告辞了,你快回去吧!”
一凡朝他挥挥手道:“师弟,你只管走好了。”
穆乘风心头沉重,脚步更是沉重,渐渐离开了昆嵛山,一个人走向江湖。
镇江城里,还是和往昔一样,车水马龙,十分热闹但穆乘风回到东海镖局,却使他大大的感到惊异!
东海镖局的大门,从他懂事起,几乎是没有一天不打开的,如今两扇黑漆大门却紧紧的闭着!
大门前有一根丈八高的旗杆,本来一年四季都飘扬着青绸黄流苏边,中间绣了“东海”两个黑绒大字的镖旗,如今也只剩了一根光杆,连大门左首平日擦得雪亮的“东海镖局总局”白铜招牌也不见了。
自己只离开了七个月时间,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呢?
穆乘风几乎不敢相信,他急步奔上石阶,举手爪着大门的寿环,当当的叩了两下,大声叫道:“里面有人么?”
里面总算有了回音,问道:“来了,是什么人?”
穆乘风忙道:“是我。”
两扇大门呀然开启,开门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汉,看到穆乘风不禁惊喜的道:“是穆少爷,你回来了?”
穆乘风认得他叫杜永,从前是趟子手,后来叫他在家里管管事,这就一脚跨了进来,说道:“杜永,今天局子里怎么没有开门?”
口中说着,人已举步朝大天井行去。
杜永关上大门,才道:“穆少爷,你还不知道咱们局子里出了大乱子么?”
穆乘风回到家,急于去见师父、师娘,但刚走三步,听了杜永的话,不觉脚下一停,回身问道:“什么大乱子?有人劫了咱们的镖?”
杜永摇摇头,神色忽然一黯,说道:“总镖头和夫人都已过世了。”
这话犹若晴天霹雳,听得穆乘风心头猛然一震,张目问道:“你说什么?”
杜永望着他,惊奇的道:“穆少爷还不知道?”
穆乘风急急的道:“知道我还会问你?你说,师父和师娘怎么了?”
杜永道:“穆少爷总记得清明那天总镖头和夫人去北固山扫墓……”
穆乘风道:“我也去了,自然记得。”
杜永道:“总镖头和夫人就是那天过世的,林少爷伤势极重,五个趟子手都被人家制住了穴道,只有穆少爷和小姐不见了……”
穆乘风一呆,两行热泪不禁夺眶而出,颤声道:“师父和师娘是遭了十二个减子的毒手……”
杜永道:“那十二个人也都死了。”
穆乘风拭拭泪问道:“大师兄、二师兄呢?”
杜永道:“陆少镖头办完了总缥头和夫人的丧事,就把镖局收了,他说立誓要替总镖头报仇,就这样走了,林少爷回家养伤去了,他中了贼人一掌,伤及内腑,至今还没有好呢?”
穆乘风问道:“这里还有什么人?”
林永道:“就是小的和阿发两个人在看家。”
穆乘风问道:“你说小师妹失踪了?”
杜永道:“是的,那天除了总镖头和夫人遇害,三个趟子手被刀砍伤,成了残废,但对方十二个贼人全死了,失踪的只有穆少爷和小姐二个,穆少爷也不知道小姐的下落吗?”
穆乘风道:“当时我也中了贼人一掌,昏死过去,是给人救走的,哦,师父和师娘的墓在那里?”
杜永道:“总镖头和夫人都葬在北固山……”
穆乘风回头朝外就走。
杜永道:“穆少爷,你到那里去?”
穆乘风含泪道:“我要到师父。师娘的坟上去拜一拜,哦,杜永,我不回来了,我还要到二师兄家里去,问问他当时的情形,和大师兄的下落,我要找大师兄去。”
杜永道:“那么穆少爷几时回来?”
穆乘风道:“我找到大师兄就回来。”
杜永替他开了门,穆乘风就跨出门去。
杜永道:“穆少爷,万一找不到陆少镖头,你也要尽快回来。”
穆乘风道:“我一定会回来的。”
穆乘风赶到北固山,在师祖的墓旁,出现了一坯新土,石碑上写的正是:“闻公天声府君德配阮氏夫人之墓。”
穆乘风想起师父对自己犹如严父,师母恩同慈母,不觉跪倒地上,哭拜下去,叫道:“师父、师母,弟子回来了,没想到两位老人家竟弃了弟子而去,弟子从此再也看不到你们两位老人家……”
说罢,伏在地上,放声大哭。
哭了一会,举袖拭拭泪水,仰起脸,切齿道:“二位老人家,弟子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出这十二个人行凶的目的来,弟子也立誓要复兴东海门,要使东海门永远屹立江湖。”
当下又拜了几拜,提起包裹,往山下行去。
镇江西门横大街上,有一家林大祥绸布庄,五开间门面,甚是气派,是镇江首屈一指的绸布店。
这天下午,林大祥绸布庄门口,来了一个身穿一件又脏又皱青布长衫的少年,手提一个长形青布囊,手腕上挽着花布小包裹,走近长柜,朝一名店伙问道:“请问一声,林仲达是不是住在这里?”
那伙计看了他一眼,冷冷的道:“你找他有什么事?”
青年少年道:“在下穆乘风,林仲达是我师兄。”
那伙计又打量了他一眼,才道:“你请稍候,我去问问掌柜。”
转身朝中间帐柜上走去,过了一会,才走来朝穆乘风道:“林仲达不住在这里。”
穆乘风道:“请问他到哪里去了?”
那伙计道:“不知道,好像住在亲戚家里。”
穆乘风说了句:“谢谢你。”
正待转身。
那伙计又道:“咱们掌柜说的,以后不用再来找他了。”
这话听得穆乘风不禁有气,回身道
“因为林仲达是我师兄,我听说他伤势尚未痊愈,我有治伤丹药,可以治他内伤,才来看他的,你们掌柜以为我找他有什么事?”
这话因为心中有气,声音就说得较啊,不知他如今内功深厚,这一说得较响,不但坐在帐柜上的掌柜听到了,连整个五间店堂上,许多顾客、队计都听得清清楚楚。
穆乘风话声一落,回身就走,但他刚跨出店门。
只听那伙计“喂”了一声叫道:“穆少爷请留步,咱们掌柜请你回来。”
穆乘风回头道:“你们掌柜有什么事?”
话声未落,只见一个身穿蓝缎团花大褂的白胖老者三脚两步迎了出来,满脸堆笑,连连拱手道:“穆少爷幸勿误会,二犬子内伤不轻,久治未愈,正在静养之中,不宜见人,少快是二犬子同门,自然例外,方才伙计没说清楚,穆少侠幸勿见怪。”
穆乘风问道:“这么说林仲达就在这里了?”
白胖老者连连点头道:“在,在,二犬子就在后进养伤,穆少侠请。”
穆乘风随着他穿过店堂,里面是一个小天井,左首有两排楼房,敢情是堆放货物和店伙住的房子,越过小天井,经过穿堂,再进去是第三进了。
天井不大,两边放着两排花架,架上都是盆栽花木,嫣红姹紫,繁花盛开。到了这里,就觉得清幽多了。
迎面是一排五间楼房,雕楼飞檐,甚是气派。
白胖老者陪着笑道:“二犬子住在西花厅,穆少侠请随老朽来。”
他领着穆乘风由西首回廓折入一道腰门,门外是自成院落的一个大院子,花木扶疏,更是清静,两人踏着石砌花径,来到一座精致的敞轩前面。
白胖老者刚跨上石阶,就有一名青衣使女迎了出来,躬身道:“小婢见过老爷。”
白胖老者悄声问道:“二少爷有没有睡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