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少骏家学渊源,自然不信她会平空隐去,左右前三方既没见到西门大娘的影子,她必然已问到了自己身后,他一声不作,突然使了一招“云封黄山”,一道匹练从他身前涌起,往后横扫出去,剑光像扇面般展开,围着他身子向外扩展,几及一丈方圆!
那知就在此时又响起西门大娘的声音呷呷笑道:“方才是第二招,这是第三招了。”
万少骏急忙凝目看去,高头大马的西门大娘不是明明站在原处,好像连动都没有动过!
万少骏岂肯甘休?手中长剑再振,匹练般剑光忽然间朝中间快速缩拢,变成了一缕精练,闪电般朝西门大娘当胸激射过去。
这一招是三十六式“黄山剑法”中最具有威力的杀着,叫做“束剑成缕”,就是要把剑光集中一点攻向敌人,如果练到十二成火候,纵然敌人练有金童罩、铁布衫等横练功夫的人,也极难抵挡得住。
西门大娘也有些想不到万少骏这一剑变招竟有如此快速,眼前精芒一闪,一缕剑光业已当胸射到,不由微微一怔,身形不动,口中呷呷笑道:“这是第四招了。”
万少骏这缕剑光直贯对方胸口,但听“扑”的一声,刺个正着,同时只觉手上一震,剑尖好像刺在铁石之上,一下滑开!
不,剑尖一下被对方爪住,连剑带人被她随手一丢,呼的一声,摔了出去。
西门大娘拍拍手,笑道:“老不死,咱们走吧!”
话声出口,厉山双凶和那青衣少女微风一飒,人影顿渺!
万少骏被摔出一丈开外,等他站起,人家早已走得不知去向,一时之间,一张俊脸胀得通红,返剑入鞘,转身往外就走。
裴三省急忙叫道:“万贤侄……”
万少骏连头也没回,一路急奔而去。
裴三省直是摇头,感叹的道:“他就是这个脾气,真是给老嫂子宠坏了。”
一面连连抱拳道:“诸位老哥,咱们喝酒。”
接着又朝穆乘风含笑道:“今晚要不是老侄台出手,我这老叔只怕连厉山双凶一招都接不下来呢!”
坐在上首的淮扬派掌门人高连升已经手举酒杯,站了起来道:“穆老弟,今晚才教老朽开了眼界,厉山双凶四十年来,大概第一次折在人家手下,老弟三招折双凶,传到江湖,若非亲眼目睹,谁也不会相信是事实,来,来,老朽敬你老弟一杯。”
说完,举杯一饮而尽。
穆乘风连称“不敢”,双手捧杯,和他对干了一杯。
徽帮卢寿同接着举杯道:“老朽在这里,吞属半个主人,穆老弟少年英雄,了不起,老朽也敬你一杯。”
穆乘风道:“诸位前辈赐酒,在下万万不敢当。”
口中说着,也把一杯干了。
六合四杰当然随着跟进,任你穆乘风如何推辞,这酒非敬不可,于是穆乘风又和他们每人干了一杯,一张俊脸登时红如桃花。
阮传栋笑道:“乘风,你先吃些菜,方才你三招折双凶,使的究竟是什么手法?我竟然一点也看不出来,你是从那里学来的?”
穆乘风道:“此事说来话长,待回散席之后,小侄再行奉告。”
裴畹兰道:“穆大哥,我也要听。”
总管陆公车是个极工心机的人,平日也很少说话,他早就不相信穆乘风会是东海门下,怀疑堡主故意替他掩饰身份,现在,他的想法证实了,连厉山双凶这等魔头在穆乘风手下还走不出三招。西门大娘从他身佩长剑,认出是全真教的门下,他又矢口否认但厉山双凶自找台阶,揭开了这场过节总是真的。
从西门大娘的态度,突然间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可以想见她一定已经看出他的来历来了,这年轻人到底有什么来历呢?会使厉山双凶这样的凶人都软化下来?
不说陆总管心怀惊异,却说众入不但敬穆乘风,也连带的敬主人裴三省,庆贺他今晚逢凶化吉,遇难呈祥,这一顿酒,自然要开怀畅饮,喝得十分热闹,宾主尽饮,每个人差不多都有了七八分酒意。
席散之后,总管陆公车陪同大家来至宾舍休息,穆乘风和阮传栋同住一间。
裴畹兰现在和穆乘风熟悉了。也跟着他们来至房中。宾舍派有两名使女。伺候来宾的。这时忙着沏上茶来。
裴畹兰早已等不及了。过去掩上房门,笑盈盈的催道:“穆大哥,你现在可以说了。”
阮传栋笑道:“乘风,你早些说出来吧,我这位侄女是个急性子,等着听你的故事呢!”
裴畹兰粉脸一红,说道:“阮叔叔,我不来啦,难道你不想听?什么帐都算在侄女头上。”
阮传栋笑道:“好好,是阮叔叔要听,你也坐下来听吧!”
裴畹兰举手掠掠鬓发,果然傍着穆乘风坐下。
穆乘风只好把自己负伤之后。被绿袍师父救到船中说起,如何在一处海岛上练了三个月武功……
裴畹兰偏着头问道:“穆大哥,你这位绿袍师父究竟是谁呢?”
穆乘风道:“在下只知道他老人家叫做厉神君。”
阮传栋惊啊道:“原来救你的竟会是厉神君,难怪你三招就败厉山双凶了。”
裴畹兰问道:“阮叔叔,厉神君是谁呢?”
阮传栋道:“据说厉神君武功高不可测,是黑白两道闻名丧胆的人物,他生性怪僻,不问善恶,一向都是凭他的好恶行事,早在四五十年前就被人叫做绿袍老怪,和昆仑山的祖半仙齐名,武林中人称之为一奇一怪。”
裴畹兰道:“这么大本领的人,我怎么没听爹说过呢?”
阮传栋道:“那是因为厉神君已有多年不在江湖出现了。”
裴畹兰脸上喜孜孜的道:“穆大哥,你运气真好,拜了这样一位大本领的人做师父,啊,你说厉神君传了你三刀十三剑,三刀是掌法,方才打败厉山双凶的三掌,就是三刀吗?”
穆乘风点点头,接着说出绿袍师父三个月之后,把自己送去昆萧山,又拜祖半仙门下……
裴畹兰脸上更浮现出惊喜之色,说道:“穆大哥,这么说,你两个师父,就是武林一奇一怪了,人家要找一个都找不到,你却一下拜了两个师父!”
阮传栋道:“你只跟厉神君学了三个月?”
穆乘风点点头,说出在昆箭山耽了四个月,就下山了。
阮传栋笑道:“今天我见到你的时候,原想把你引到鹰爪门,拜在爹的门下,现在好了,就算你跑遍天下,也没有高过你两个师父的人了,可惜两处只耽了七个月,时间太短些。”
说到这里,忽然哦了一声,问道:“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呢?”
穆乘风道:“小侄是奉绿袍师父之命,向裴堡主取回二十年前寄存的剑来的。”
裴畹兰听得好生奇怪,说道:“这事我也没听爹说过,穆大哥,爹还没给你吗?”
他身上只有一柄松纹剑。
穆乘风含笑道:“已经给我了。”
他把昔年裴三省误伤厉山双凶门下,双凶赶来寻仇,正好遇上绿袍师父经过,把双凶惊走,留下了长剑之事,说了一遍。
裴畹兰问道:“穆大哥,爹给你的剑呢?你没带在身上?”
穆乘风站起身,从腰间解下寒摘剑,说道:“就是这柄了。”
裴畹兰伸手接过,看了一遍,说道:“剑有这样柔软的?穆大哥怎么拔剑呢,你取出来给我瞧瞧好吗?”
穆乘风随手接过,轻轻一按,但听铮的一声,一道白光应手而起,一支两指宽的长剑已经挣得笔直,森寒逼人!
阮传栋道:“好剑!”
裴畹兰道:“不是今晚穆大哥说,爹连看都没让我看过。”
穆乘风返剑入鞘,又在腰间束好。
裴畹兰站起身道:“时间不早,我走啦!”
她刚走到门口,又回头道:“穆大哥,明天一早,我来找你。”
她说到最后一句,粉脸不禁一红,急急拔门走出。
阮传栋自然看得出来,这位侄女对穆乘风有了情意,这也难怪,像穆乘风这样的人品武功,武林中实在找不出第二个人来,不觉脸上有了笑容,伸手取过几上茶盏,轻轻喝了一口。
穆乘风过去掩上了房门,回到椅上坐下,轻声道:“阮叔叔。小侄方才还有一件事没说出来。”
阮传栋啊道:“你还遇上了什么事?”
穆乘风就把自己回到镇江,替二师兄疗伤,一直说到自己前来北峡山为止,中间只有把在小庙中和梁慧君见面一节略过不提。
阮传栋听得耸然动容,低声道:“江南分令,这会是怎么组织呢?”
“不知道。”
穆乘风道:“据小侄看,他们未必会就此罢休,所以小侄之意,回去之后,想和二师兄召集人手,把东海镖局从新开业,他们听到风声,自然会找上门来。”
阮传栋点头道:“这计划不错,我回去禀明家父,咱们鹰爪门一定全力支持。”
穆乘风感激的道:“谢谢阮叔叔。”
阮传栋道:“你和我谢什么?我姐姐、姐夫死于歹人之手,难道鹰爪门不该出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