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大娘呷呷的笑道:“穆公子不用和丫头客气,就叫她无双好了,老婆子是直肠子的人,咱们一朝生,两朝熟,从不喜欢客套,穆公子越随便越好。”
穆乘风道:“前辈这么说了,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裴三省道:“老侄台,你也坐下来才好说话。”
穆乘风依言坐下。西门大娘一双三角眼只是朝着穆乘风上下,打量个不停、也一直嘻开着笑口,满脸都是笑容,问道:“穆公子今年几岁了?”
穆乘风道:“十八。”
东门奇尖笑道:“穆公子比咱们无双大一岁,她今年十七。”
西门大娘三角眼一横,哼道:“叫你少说话,你偏爱多嘴,无双不是早就叫他穆大哥了吗?”
东门奇耸耸肩,猥琐的一笑,果然不敢再说。
西门大娘又道:“不知穆公子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穆乘风道:“在下只是一个孤儿,从小就由义父母抚养长大。”
东门奇又插口道:“巧极,咱们无双也是孤儿,从小由咱们……”
“你给我闭嘴!”
西门大娘尖叫着,然后又朝穆乘风道:“你义父就是开东海镖局的闻天声?”
穆乘风点点头。
西门大娘又道:“那么你九阴神功是跟谁练的呢?”
穆乘风不知裴老叔和他们如何说了,想到绿袍师父既曾把剑留在这里,不准他们再向裴家寻仇,那么自己也不妨说出绿袍师父来,这就肃容道:“家师就是绿袍神君。”
他不用和他们多辩自己练的不是“九阴神功”。
西门大娘一拍巴掌,呷呷笑道:“老婆子早就猜到穆公子是神君门下了,不然,天底下能有谁把徒弟调教得这么出色。”
东门奇道:“咱们无双不也练成九阴神功了?”
越是不叫他说话,他就越爱插嘴。
原来这一对凶人,原是昔年九阴神君西门相的门下,一个是徒弟,一个是爱女,九阴门虽被正派中人目为旁门左道,实系道家玄门炼气一派的支流,“九阴神功”练的是先天纯阴之气。
东门奇和西门大娘从小一起长大,一起练功,青梅竹马,耳鬓厮磨,自然日久生情,终于背着神君,私下定情,等到九阴神君发觉,已经破了童身,无法再练本门神功。
两人数十年来,虽在江湖上凶名久着,总是难有大成,因此化了二十年工夫,悉心调教唯一的爱徒英无双,藉以补偿两人一生无法练成“九阴神功”的夙愿。
但练成“九阴神功”,也有一个缺点,就是一生不能婚嫁,因为练的是先天纯阴之气,一旦破身,就前功尽弃,除非对方练的也是“九阴神功”,才能相补相成。
试想“九阴神功”乃是九阴门的秘技,一脉相传,而且又需从小练起,普天之下,除了九阴门,还有谁练“九阴神功”的?却没想到他们会在这里遇上穆乘风,误把“太素阴功”认作了“九阴神功”。
其实“太素阴功”练的也是先天阴气,列子所谓:“太初者,气之始也,太始者形之始也,大素者、质之始也。”但两者相较,“太素阴功”更高一层,但外人是极难分得清的。
闲言表过,西门大娘横了他丈夫一眼,呷呷笑道。“所以老婆子要咱们无双认穆公子这个大哥,咱们两个老不死一世没练成九阴神功,只是依照师门留下来的口诀,囫囵吞枣的传给了无双,终究缺乏亲身体验,说不出道理来,以致越到后来,进境越慢,练到现在也不过四五成火候……”
东门奇道:“无双那有四五成火候?我看最多也不过三成而已!”
“你懂个屁!”
西门大娘脸上一红,怒吼了声,才朝穆乘风笑嘻嘻的道:“所以今后还要穆公子多加指导,你就把她当作小妹,指点指点她一无双就受益不浅了。”
穆乘风俊脸一红,连说:“不敢”目光忍不住朝英无双看去。
恰好英无双一双盈盈秋波,也偷偷的朝他看来,四目相投,穆乘风只觉她目光之中包含着脉脉柔情,也好像有着说不尽的倾慕希冀之色,她就像一株弱不禁风的依依小草,使人油生怜惜之心,心头不觉起了一丝怜爱之情。
西门大娘不肯放松,紧接着道:“这有什么不敢的?你是她大哥,今后指点、切磋,老婆子可交给你了。”
裴三省自从见了穆乘风,也有让自己女儿多和他接近的意思,那知今天西门大娘一来,就和他说明来意,要他玉成徒儿和穆乘风,同时也说出了“九阴神功”的缺点,只有和练成“九阴神功”的人婚配的话,裴三省听得只有暗暗叹息,看来自己一番心意成了泡影。
因此就一口答应了西门大娘的请求,但也说出穆乘风义父初丧,而且血仇未报,自己不便在这时提出,最好还是过一段时间再说,不妨先让穆乘风和英无双多加接近,让他们自生情像。
这话当然是在书房密室中谈的,东门奇和英无双坐在外面,并没听到,但这件事东门奇是知道的,也是两人商量好了才来的,真正不知道的只是英姑娘而已,不然,她看到穆乘风,会更羞得抬不起头来。
中午时分,总管陆公车秉承堡主之意,在西花厅摆设了两席丰盛的酒筵,那是给厉山双凶接风,作陪的有高连升、卢寿同等人,席间还特地安排,把英无双坐在穆乘风的身边。
酒过三巡,裴三省当众宣布收英姑娘为义女。
这也是和西门大娘预先说好了的,厉山双凶也自知凶名在外,自己徒儿若能认裴三省作义父,就可和穆乘风多接近了。
大家听了装三省的话,自然纷纷鼓起掌来。
西门大娘就要英无双当众朝裴三省盈盈下拜,磕了八个头,口中叫道:“干爹。”
裴三省高兴得呵呵大笑,连忙伸手把她扶起,口中说道:“够了,够了。”
这伸手一扶,心中暗暗一怔,忖道:“这女孩一双手竟有如此冰凉!”
英无双站起身,又向裴允文叫了声“大哥”,叫裴畹兰“姐姐”
裴畹兰喜孜孜的道:“现在我有妹妹了。”
高连升举杯道:“恭喜裴老哥,也恭喜东门老哥贤伉俪,兄弟先干为敬。”举杯一饮而尽。
裴三省和东门奇夫妇也一齐干杯。接下来大家也纷纷向裴三省和双凶敬酒。
东门奇酒量极洪,不但来者不拒,也和大家拼酒,一杯又一杯的往口里直倒。
西门大娘可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中意。除了喝酒,还不住的夹菜给穆乘风,就怕他吃不下。
席上众人都是老江湖了,这一情形,那会看不出来?于是大家就借题发挥,更要敬双凶的酒了。
这一席酒,大家自然喝得十分高兴,但最高兴的还是总管陆公车了,他站在阶前,脸上不时浮现出深沉的笑容。
席散之后,大家几乎都有了七八分酒意,就各自回房休息。厉山双凶下榻之处,是在宾舍东首一幢单独的楼房。英无双则由裴畹兰作陪,住在相隔不远的另一幢楼上。
穆乘风也喝多了几杯酒,觉得头脑昏昏的,他和阮传栋回到房中,阮传栋一言不发,往床中一倒,就睡熟过去。
穆乘风独自坐了一会,觉得头脑愈愈胀,眼皮也沉重得抬不起来,这自然是喝酒醉了。
他知道自己只要运一会“太素阴功”就会使酒意消失,就在榻上盘膝坐下,默默运起功来。
这一运功,他忽然发觉体内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应,心中不禁大奇,澄心静虑,一意运功,这样差不多运了将近一顿饭的工夫,才算把这种说不出的感应,渐渐化去,由淡而无,一时还当自己酒喝多了,也并未在意。
直到晚饭时候,天色业已昏暗下来,阮传栋依然昏睡未醒,穆乘风看得暗暗好笑:阮叔叔不知喝了多少酒,竟会醉得如此厉害!
他独自跨出房门,看到隔壁的高掌门人和卢寿同也房门紧闭,从窗下经过,还可以听到他们重浊的呼吸,再过去是六合门的徐子常、董友纶。和全遵义,也全是酒醉未醒。六合四杰的吴燕娘是女宾,住在宾舍东首的一幢小楼上
穆乘风循着走廊,信步走出月圆门,那是东花园,花木扶疏,只是此时已笼罩了一片夜色。
花木之间,影幢幢有着四五座娄,那是准备招待携带女眷的贵宾的,目前只住了厉山双凶和六合门的吴燕娘,裴畹兰陪同英无双也住了一幢。
穆乘风一手扶着花间雕栏,站在小溪上,静静的听着潺潺溪流水,忽见一个苗条人影,从小桥上走来,那是英无双。
他看到她了,她自然也看到了他,不觉脚下一停,眨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娇声叫道。“穆大哥,你也在这里。”
声音又娇又脆,比出谷黄莺还要好听!
穆乘风和她见面以来,还是第一次正式听到她说话。当然听到她说话,已经不止一次了,譬如第一次她叫自己“穆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