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尼福尔海姆有一句俚语。
它是这么说的
“盘羊饲雪,光中之光。”
“羖羊角斗,王中之王。”
早在一万年前,盘羊和羖羊这两支牛科中的羊属亚科羊族动物,就进入了人类的圈地,成为受驯的牲畜。
尼福尔海姆作为北地的原声土著游牧民族,一直流传着这句简约但不简单的俚语。
它的意思如字面所述。
前半句说
当北地的风雪天气来了,盘羊敢冲进雪原寻找雪水下的植被果腹,是北地雪景之中的漫天白光,是好事中的好事。
这代表盘羊的毛皮鲜亮,已经和雪景融为一体,猎食者也很难高效率地追捕它们,这是上好的绵羊种。在冰雪天气下,盘羊愿意主动跑上雪原找食,为来年的垦荒播种做完了犁地的工作。
这个宗族聚落也是尼福尔海姆酋长国的光中之光。
后半句说
羖羊在圈地牧场中决斗,留下优质有力的后代,能够成为交通工具的动力来源。
如果有羖羊角斗,那么这个宗族聚落的族长,就是尼福尔海姆酋长国的王中之王。
这段古老的寓言传到今天,就变成了另一个意思。
羖羊和盘羊经过驯化育种,变成了黑山羊和白绵羊。
它们各司其职,在部落的牧场中扮演着基础劳动力和农产品的角色。
一个拉车,一个产奶。
一个割肉,一个薅毛。
高热量的肉食能为人体提供大脑思考时耗费的巨额能量。就像是睿智的父亲教授孩儿如何生存。
乳制品则让“裸猿”这个民族站得更高,看得更远,就像是乳母一样,赐给孩儿一副梆硬的骨头。
牲畜动力的车辆让游牧民走得更远,不像马匹那样娇贵,能把极寒地区的族民送到最近的县城都会,进行基本的贸易活动和求学。
薅出来的羊毛变成了身上的毛衣,也活化了每个尼福尔海姆白毛人的双手,幼年时的纺绵手艺与针线活,让他们的大脑更加活跃。
可以说,除了强枪利炮和富饶的土地以外。裸猿是西大陆演化最为完整,最先进的人种。
他们的语言天赋在驯兽的过程中得到了高度开发。
值得一提的是。
羖羊与盘羊的叫声是不一样的。
黑山羊的叫声是
!
白绵羊的叫声是
!
为了和这两种生物沟通,他们绞尽脑汁去认爹认娘,把顶级掠食者的尊严都丢下,试图寻找一种东方的神秘力量,用道教文化里的天人合一来进行沟通。
比起西大陆的其他人种,他们口中的神,不是任何周一至周天的魔术神祇。
而是裸猿自己。
在恶劣的生存环境中,八百年来的每一个日日夜夜,他们都将生活当做神祇在凡间受苦受难的挑战。
他们记得唐宁列侬是如何把祖先赶出丰饶的草原。
他们也记得唐宁赐给他们的天降宝礼这场试炼本身的含义。
在极南之地,在安达卢西亚流传的寓言,由唐宁的史官说给世界另一端的裸猿听时,意义变得完全不同了。
历史面临巨大变革之时,魔鬼用它的力量在大地上降下死亡与灾祸。
在片刻的沉默之后。当黑发黑眼的鬼神再次降临圆桌,大帐的乳宴前窃窃私语,他将留下一笔财宝。
让我们回到芙蓉城,回到太阳报业的杂志社。
在时代广场的铜雕之下,人与魂威做着无声无形的对峙。
玛格达面色凝重,在这场冗长而复杂的决斗中,她难去思考前因后果。
眼前这个魔术师是谁?
为了什么目的而来?
那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个人用伍德普拉克的皮囊招摇过市。
用着自己馋得流口水的那副身子行骗劫色。
用她魂牵梦绕的男人,扮着一出滑稽戏。
在玛格达的眼里,这就是死罪。
深冬时节,阳光有种疲软无力的感觉。
它照在奥罗兹先生的头发上,照出那一朵鲜艳的大波斯菊。将芳心纵火犯的钢铁之身映出极光一样的碧蓝之色。
眼眶里的冰刀消融化解。
奥罗兹现出了原形,他像是让这记突如其来的攻击给捅穿了心,大脑变得一片混沌,利器进入脑组织时他已经做足了防备,然而头部突然变异带来的副作用就是神智失常他进入了短暂的脑梗型眩晕中,整个人都变得摇摇晃晃的,供血不足带来的综合征让他两腿发软,差些倒在铜雕下。
玛格达观察着敌人的姿态,同时也在观察敌人的魂威。
拥有完整人形的魂灵,是玛格达女士远不能想象的可怕对手。
同样作为魔术师,她赐给星界的手官只有一副纤纤玉手,魔鬼墨丘利或奥丁大神甚至没有告诉她,魂威的真名到底是什么。
她能支配调动的东西,也只有两个手掌容积的水分子。
当做冰锥或冰弹投射出去,冲击力比不上子弹,初速不过百米每秒。
用肉眼观测辅佐之下,它的精密度也比不上光学仪器,护住心口和咽喉已经是极限,勉强能改变火器的弹道。
像石匠会里的索尼娅老师所说,索尼娅老师出卖眼睛,成为了金曜日值日神天后芙莉葛的双眼在她的眼中没有谎言。
她看不清正常人的肉身,只能从魂灵的光谱来分辨人与人之间的区别。修斯先生为爱人感到莫名愤慨的原因也是这个索尼娅看不见爱人之间彼此的肉身,眼中永远都只有真实。
索尼娅老师还说过魔术师有强弱之分,而玛格达本身就属于那种不愿出卖肉身器官,也没有什么超然能力的魔术学徒。
再看奥罗兹先生。
除了不够手性的心、肝、脾、肠等等器官,魂灵已经拥有了完整的人形,何况他的能力就是改变肉身的物理形态。简直和神话传说中会变形的妖怪一样。
他离魔鬼只有一步之遥,只要他对魔术本身的使用手法日益精进,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可以替换更改,连大脑皮层的记忆区块都可以替换革新,完完全全变成另一个人。
唯独有一样东西是无法替换的,那就是大脑的下丘体,它是人体最复杂的高级神经中枢,必须每时每刻保持原形,奥罗兹的魔术精密度再高,也无法触及这片领域。
玛格达还摸不透敌人的底细,但她知道,自己很弱,一眼看上去就不是奥罗兹的对手。
刚才那一刀子捅进了敌人的眼眶,可是对方只是摇摇晃晃地晕了过去,连血都没流几滴。
她看着奥罗兹摇摇晃晃的身形,心中诞生了巨大的恐惧。
她不知道仰慕暗恋的爱人到底惹了什么麻烦,此时此刻,她却深刻地意识到这个敌人有多么可怕。
芳心纵火犯以金属色的性感嘴唇亲吻着奥罗兹先生的脸庞,那副钢铁组成的魔女之身,由齿轮表盘嵌合绞扭凝聚起来的头颅上,魂威后脑的指针正在慢慢回转。
它将奥罗兹的生理时间往前挪移,往几天之前推。
奥罗兹的肉体一阵抽搐,眼球和部分脑组织的损伤在魂威的调令之下变得十分活跃,他的脸换了一张又一张,变回了那副小胡子眯眯眼的乐师模样。
“哦!小姐!见到你很高兴!”
奥罗兹已经忘记了自己受伤的事实,在改变大脑结构的同时,也改变了海马体和皮层区块的记忆。
“我是第一次遇见你吗?”
他甚至忘掉了自己是如何受伤的。
“你看起来真可爱!对我来说是天赐艳福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是二月十五号,对吗?”
玛格达惊疑不定,她拧着眉,抿着嘴,手心已经全是紧张的汗液,她不知道该如何回话,也不知道该做什么。眼前的男人实在太过怪异了。
冰刀染血之后就落在地上,已经化成了一滩赤红的血水,在干冷的冬日里,变成了时代广场青砖上的一块不起眼的污渍。
路上的行人来来往往,像是什么都没看见。
一切正常得有些诡异,让玛格达恍然失神,仿佛刚才看见的都是幻觉。
她的大脑在运转,在思考,试图排除一个个错误答案,想找出对方魂威的真实能力,想出对应的策略。
但她掌握的信息太少了
于是乎,她回想起伍德的行事风格。
如果遇上处理不了的对手,要避实击虚,迂回试探。
她面对着一个难解的题。
今天是几号?
这个答案可能事关她的生死。
如果答错了,那么对方腰上的剑那柄看上去没什么威胁,轻飘飘软绵绵的轻剑,很可能会变成她丧亡的元凶。
“我和你认识吗?”玛格达变作一副嫌恶的表情,像一座冰山:“先生,请你自重。”
她选了个正确答案。
奥罗兹轻挑食指,像是想起了什么。
“哦!原来是这样!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呀”
午后的阳光照在奥罗兹的身上,影子投在地面,刚好盖住玛格达的高跟鞋。
玛格达当着复读机:“对,我们是第一次见面。”
“那真是太好了!”奥罗兹一拍手,满脸的欣喜:“那么小姐!敢问芳名?”
玛格达:“没兴趣告诉你。”
奥罗兹摇晃着大帽子,欠身施礼。
“我的名字叫r!来自安达卢西亚”
玛格达想回到报社里,想躲在社长的身后,想报警,她的语气如冰。
“没兴趣知道。”
奥罗兹抓耳挠腮,在多情的天性驱使之下,又想到了另一个办法,他不会随随便便放走这么个靓女。
“安达卢西亚的男人都像是发情的绵羊!女士!可我不一样,你看我俊美吗你再看看!你看看我性感的小胡子,我是天下独一份的完美情人,只有我能配得上你的容貌!”
他不由分说,使着轻快的步伐,挡住了杂志社的大门。
玛格达躲不开了。
“我要工作”
奥罗兹摇了摇头。
“我有万贯家财,如果你愿意!我能让你下半辈子再也不用工作。”
玛格达又说:“我爱我的工作,胜过爱男人。”
奥罗兹立马换了一副脸孔,换成了女人模样!
他变身的过程如川剧变脸,只在瞬间完成。
“现在呢?如果是女人呢?我是个魔术师,你想要哪种美,我都可以做到!”
玛格达横眉冷眼:“你对我纠缠不休是为了什么?!”
“我想和你约会”奥罗兹指出重点:“我想和你谈谈过去和未来,想知道你身上微弱的手性分子代表什么,想明白几分钟,或者几个小时之前,我身上发生了什么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失去意识了。”
是的
奥罗兹想知道的就是这些。
他在身体完全康复时,就明白自己失去了一部分记忆。在他面前的陌生女人,是个半吊子魔术师。
他不相信这个弱者能伤害到自己的大脑。
这不符合常理。
他得搞清楚,让自己受伤的人到底是谁!
至少从第一印象来看,奥罗兹先生对玛格达有很高的期待值,对方的样貌和身材是个理想的情人。
玛格达双手护抱:“你一直都是这么搭讪的吗?”
奥罗兹煞有介事地敲着重点。
“只对你!如此热情!”
他的面孔变幻连连,观察着对方的神情,如果女士眼中有半点嫌弃的意思,他就立马换下一副面容,直到对方“顺眼”为止。
很可笑的事情发生了。
当他遵照记忆,在情人节刺杀案发生的当晚,把脑中那副伍德普拉克的面孔换上去。
玛格达皱紧的眉头稍稍有些松懈。
这让奥罗兹抓住了一点马脚他内心不太敢确定,毕竟这张脸算是高地人种眼中的大众情人,也不能说明,这个女人真的和那个神秘的对手有关系。
为了确认这一点,他心痒难耐,像是嗅到了腐肉的饿狼,紧接着对玛格达穷追猛打。
“女士!容我请你喝一杯咖啡,来时代广场的咖啡店叙叙旧。我觉得我们肯定有话要谈。”
玛格达将计就计,不打算避嫌,也不打算逃跑。
眼前的魔术师身负异能,这张变化万千的脸,能让这个危险的家伙到达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
毫无疑问,从目前收集的信息来看,伍德普拉克是奥罗兹的敌人。
情人的敌人,也是玛格达的敌人。
为了伍德,她愿意拼上性命。
试着去了解他,掌控他。
然后找出办法,杀死他!
魔术师是个头衔,头衔之下还有智人的种族身份。
只要对方会病会死。
那么她就有胜算!
在这场暗处的求偶之舞,热烈的弗拉明戈背后,藏着无数杀机。
他们离咖啡摊只有两百米不到的距离。
玛格达思前想后,像是被对方的热情所打动。
“魔术师嘛?”
奥罗兹小鸡啄米一样点着头。
“对,我们都是魔术师!是一类人!你去过加拉哈德吗?四国交界的魔术学院?我从小在那儿当勤杂工,跟着武术院的院长学习技艺,立志要当一个豪侠!”
谈及理想,奥罗兹像是一头展示翎羽的公孔雀。
“你说你的工作胜过爱情,你像个记者,女士,可惜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我尊敬这个职业,记者从来都是为民伸冤的榜样。”
巧舌如簧,直达肺腑。
玛格达指着咖啡摊,不说废话。
“走吧。”
一路上,他们谈着彼此的事,尽量将话题往对方身上引。
奥罗兹恭敬有礼,给女士引路。
“你觉得我这张脸怎么样?是你喜欢的类型吗?”
玛格达:“还不错。”
奥罗兹敲着响指,从腰包中掏出响板,差些要给女士跳起一支热烈的舞。
“对了!我脸熟吗?你以前见过这张脸?我想我们很早就见过了,女人看爱人的眼神,就像是她们化妆包里的口红色号一样,特殊得一眼就能辨认出来。”
玛格达:“很早就见过了。”
奥罗兹抽出轻剑,挽着剑花!在那一刻起了杀心!
“他与你相识?是你的朋友?”
玛格达:“不,他上过报纸,像个傻瓜。”
奥罗兹怅然地笑出声来,紧张地看着四周,生怕路人投来异样的眼光他可不想就这么暴露身份,能登上太阳报的人,都是名人。
他立马收起剑,温顺地像是一头绵羊,生怕被人看见了帅气的脸。
奥罗兹又问:“他为人如何?”
玛格达变得非常主动,拉着奥罗兹先生坐在咖啡摊前,等待侍应生。
她笑出了声,形容着伍德普拉克。
“可可爱爱,没有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