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朗和属下周瑾站在一个小山包上,这里地形有些起伏不定,山包不高,也可以一览方圆十几里地的景色。太行山余脉在这里逐渐消失。往东都是大片大片的原野。
一条小河从西山中流下来,飘逸的拐了一个弯,掉头欢快的向南方奔腾而去。河边长满了茅草,在西北风的吹拂下来回摇摆。
一阵劲风吹过,茅草丛如同水面一样起了涟漪。
“将军,风大了,可以点火了。”周瑾说道。
“嗯,你是怎么知道今天会有大风的?”
“将军,乡下谚语月晕而风,础润而雨。昨夜有月晕,我才想今天一定有风。”
“哈哈,好,没想到你小子还懂得挺多,不过,我喜欢!”
“传令:点火!”王朗说道。
一声号炮响起,声音清脆的在风中传播到十几里外,那里有一千人开始往茅草从内扔火把,很快,一条数里长的火龙在风势的助长下飞速壮大,夹杂着滚滚浓烟往东南方向飞快的蔓延。
由于热气上升,别处冷空气过来填补,风势越来越大,大火熊熊燃烧,茅草发出噼啪噼啪的声响。
周瑾他们可不是顽童,点个火,烧草玩的,韩陀五千兵力已经进入茅草荡内,除了前面小河上一条桥,他们别无出路,那里还有两千人湿巾蒙面。全副武装的等着韩陀。
“大事不好了!起火了!”
韩陀刚听到贾江说我们中计了,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到属下惊恐的叫声,只见来路已经被大火封锁,滚滚浓烟翻腾着向自己扑过来,如同海面上卷起巨大的浪潮,有人目瞪口呆,有人撒腿就跑。
“少帅,快跑啊,大火过来了,快呀你,往前面跑!”贾江焦急的催促,狠狠的在韩陀的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
“王朗小儿!”韩陀只觉得天旋地转,一口鲜血喷出,差点被气死,险些从马上掉落。
几千人已经乱了,扔掉一切东西,没命的往前跑,但是哪里能够快过大火蔓延的速度。很多人瑟瑟发抖,眼睁睁被大火吞噬,在大火中被烧的面目全非,成为一段黑炭!
水火无情,在天地威力之下,人类的力量显得微不足道,洪水泛滥,动辄上百里成为泽国,大火熊熊,还没有到面前,只觉得热浪阵阵,眉毛胡子头发都卷曲起来,口干舌燥,呼吸困难,头脑一片混沌,只想远远的离开。
想跑都跑不动了,被吓傻了,到处都是人,地上散落一地的杂物,有人不小心被脚下没看见的东西绊倒,很快就有无数大脚踩上来,人群越发慌乱,推搡着,人挤人,谁也跑不快,跑不远!
等两边茅草燃烧到近前来,更是酷热难当,风夹杂着火星落入人群,有人的衣服着了火,急得上窜下跳,让队伍更加慌乱。
终于跑的慢的人被大火包围,整个人烧成火人,更多人身上着火,发出一阵阵惨痛的叫喊,如同陷入地狱一般。凄惨的来回发疯一样的跑动,渐渐没有了动静。
没多久火势往远处蔓延,大军所在之地除了遍地焦黑的残骸,五千大军,片甲不留!很多人不是被火烧死,而是因为呼吸了烟雾,加上缺少空气,窒息而死。
马军跑的快些,也是相对步军而言,有的人沿着路跑,但路都被人堵上了,有些人甚至为了跑得快,不惜砍杀同袍,死亡面前,丑态毕现。
少数几个机灵的骑兵跑到了小河边,河对岸是严阵以待的夏军,后面是冲天大火,有些人跳入河中避火,却被夏军弓箭手射成刺猬!
五千人灰飞烟灭,韩陀也在大火中不知去向!
过了一会,王朗在周瑾等人的拥簇下,带领一千人从后面绕过来,打扫战场,没死的补刀,给个痛快,心里对周瑾的火攻计策满意无比!就连有些武器盔甲都被烧变形,不能使用了。
从开始的疑兵之计,到后面的夜间偷袭,再到围杀斥候,将韩陀的耳目打掉,将他变成瞎子聋子,一步步将韩陀带进包围圈,最终一把火烧了五千人!
韩陀日防夜防,却没想到最终的杀手锏是地势,是天时地利,而不是夏军士兵!算计之深之严密毒辣,让任何人不可避免,不知不觉中走进坟墓!
王朗突然周瑾觉得这样的人只能为友,不可为敌,如果有一天两人战场相见,胜负不可知!
王朗回到怀庆城外大营,令人起草战报,他自己亲自给父亲王迅写了一封信,着重描述周瑾在这场战役的表现,希望能给予足够的重视,不拘一格降人才。这次夏国大军征伐,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婉转表达了自己以及属下渴望建功立业的迫切心情!
周瑾自己回来以后跟兄弟几个一起吃饭,休息,这几日折腾韩陀,自己也累的不轻,所有团中兄弟都是全副武装,接连往返数地,设置疑兵,此为树上开花之计。
斩杀斥候,歼灭骑兵,此为顺手牵羊之计。
无意中发现的地形适合火攻,这才说服王朗调动兵力,一举歼灭韩陀。借刀杀人,借天地之力杀敌!这几个计策顺手拈来,有些小有成就的意思。周瑾距离兵法大成,还有很远的距离!
周瑾也有锻炼手下的意思,大军征战,没有充沛的体能,何谈战而胜之,体能都是锻炼出来的,最重要的是训练量足,伙食够好,作为王朗尖刀部队,待遇好一些也不为过。王朗欣然接受周瑾的要求,培养一只精兵,怎么靡费都值得。
这一仗也没有让王朗失望,任务完成的不错,周瑾从王朗的眼神中看出他不甘心在大会战时远离战场,黄河以北已经没有多少燕军可以对夏军构成威胁,以后的重点就是陈留战场,周瑾同样心驰神往,还没有见过堂堂正正的两军正面交锋,有些遗憾。但他心中猜测这一天要不了多久就会来到。
张勇他们几个以及属下百十人这几天累啊,再看看周瑾披着三层甲,全副武装,心不跳,气不喘,面不改色。张勇他们几个就是累也不敢说。不好意思说,只能咬牙坚持,回到营房吃了饭,躺在床上直接睡了,哪里还有精力跟周瑾闲扯。
周瑾躺在床铺上闭目养神,考虑各种可能发生的一切事宜,怀庆高玉龟缩不出,只需要在城下严密监视,不足挂齿。
如果陈留之战能够参加,自己又能做些什么,以自己一百人的力量,在几十万大军中真的好像大海里的一滴水,微不足道。只能随机应变,做好自己的本分!
一连几天形势并没有发生变化,高玉还是知道了韩陀的悲惨遭遇,心里一阵难过,更加坚定了死守的心思。迷茫中看不到自己未来的方向。
双方出奇的平静,有默契的按兵不动,静待陈留战场的变化!
第四天王迅还是做出了决定,派手下另外一都尉两千人部队调换了王朗部,这人在与燕国马振交战中损失较大,补充了洛阳降兵,战斗力下降的厉害,不得已调过来替换王朗。
王朗表面镇定,心里乐开了花,半夜换了防,急匆匆带着五千人往陈留而去。
走了好几天才到达陈留附近,远远的看到夏国军营漫山遍野,一眼望不到边,二十万大军,数十万辅兵,民夫,号称百万,比一些繁华的城市的人口都多,这才是灭国大军该有的气势!
周瑾一百人作为先锋开进营区的时候,表现也算中规中矩,有些强军的样子,夏军各色人等看了王朗部行军反应不一而足。王朗也没啥名气,不受重视也很正常。
夏军二十万大军云集,啥样的部队都有。看起来强的部队也有打败仗的时候,能在战场上打出赫赫威名的人才会得到所有人的敬重。
王朗先去拜会了王迅,这才知道这边只是小规模摩擦,真正的大战还没有开始,双方的主帅都是名将,慎重是必然的。
不可能见了面就开始厮杀,这可不是儿戏,这场战役关系一个国家的命运,一招不慎,全盘皆输!怎么可能轻举妄动!
都是老谋深算的人,都在伺机而动,就像两只凶兽相遇,往往也会相互观察,找到对手的弱点,一击致命!所谓不动如山不过如此!
王迅父子俩相见,自然聊了许多话,听到王朗对周瑾赞不绝口,王迅沉吟不语,只是让王朗酌情使用,又交代了注意事项,随后就让他自己回去了,作为一军主帅,他也有很多事需要处理,不可能像在家里一样随便。军中无父子!有的只是上下级,等级森严,纪律严明!
周瑾他们只能在大营等待命令,有空聊聊天,锻练身体,按时作息,一切平静的就像在明兴府一样,若果不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军营,谁会相信这是数十万大军对峙的前沿阵地。然而每个人都知道,大战不可避免,该来的总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