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每日在游戏中度过的他,在那个虚幻的世界中,把自己想象成一尊战神,每天除了除了采购食物之外,从来不外出。
其实这和他是否患病无关,即便他不患病,其实在不上班的日子,每天过的也是这种生活。
三个月下来,张伟的身体再次暴瘦,如今的他面黄肌瘦,身上已然提不起一丝力气。
躺在床上,张伟费力地睁开仿佛早已黏连在一起的眼皮,他感觉到全身各处传来阵阵虚弱与疼痛,张伟明白,自己的时间已然不多了。
勉强起身,摸过枕边的手机,张伟拨打了王主任的号码,他是自己的主治大夫。
王主任曾经对他说过,当他自我感觉身体不行的时候,要打电话主动联系院方,医院可以免费为他提供最后阶段的护理,不过作为代价,需要将遗体捐赠给院方,用于对血癌的研究。
这个世界永远没有免费的午餐,张伟最终还是无奈地答应了王主任的要求,如果他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在了家里,恐怕等到尸体腐烂发臭,也不会有人发现吧!
“喂,王主任,让救护车来接我吧!”电话接通,张伟简单地说了一句,便无力地将手机扔到了一边。
这三个月以来,他省吃俭用,就连抗癌药物也是三顿并做两顿,在这种营养供应不良,再加上自身病情没有得到正常控制的情况下,能撑到现在,也算是个奇迹了。
救护车鸣笛声传来,张伟的意识已经进入了昏聩状态,隐约中,他回到了一个他再也不愿意回忆起的时光。
张伟的记忆推回到自己青涩的大学时光。那是在大一开学的时候,辅导员要求同学们依次走上讲台做自我介绍。
众人的目光永远都会聚焦在天之骄子上,然而同学们初次见面,谁是什么骄,什么子,谁都不清楚,唯一能给人留下深刻第一印象的,便是漂亮的外表。
如今这个年头,“帅哥”,“美女”似乎成为一种尊称,并不能反映一个人真正的属性。真正的长相很好看的人,往往是人群中的少数。因此,那些走上讲台,让人眼前一亮的角色,往往就是这些少数人。
女同学们看到面庞清逸,身材高挑,体态匀称,身上各块肌肉都生得恰到好处,浑身上下散发阳光自信气质的帅哥,忍不住心中小鹿乱撞。
而男同学们看到五官精致,皮肤白皙,或苗条或微丰的漂亮女孩,在座下交头接耳,心情兴奋,不住地讨论。
和男孩子不同,女孩子表达感情的方式十分含蓄,即便内心对一个异性喜欢到了极点,也多数不肯轻易地表达出来。即便小鹿乱撞,表面依旧故作淡定。
而张伟的淡定,却不是装出来的。不知怎的,张伟从来就对那些多数人都很欣赏的所谓“美女”,没有多大感觉,这也是张伟异于常人的地方。
当“班花”在讲台上,落落大方地进行自我介绍时,坐在张伟周遭的那些男同学,难掩激动的心情,他们个个面色潮红,双眼放光,不住地在下面起哄,或故意打岔,用这种方式来引起班花的注意。
就在“班花”被下面那些搞怪的男同学逗得俏脸含笑,时不时地掩口忍笑时,张伟孤单地坐在一个角落,他双目空洞无神,似在想着什么。
和其他男孩子不同,张伟并没有去特别关注那种很漂亮的女孩子,然而他也并不是个感情麻木的人,任何人到了这个年龄,都难免心含春意,此刻,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不远处,另一个女孩的身上。
那个女孩叫唐蓝梦,她不到一米六,体态肥胖臃肿,面有雀斑,五官平庸。她也是独自坐在一个角落,和那些叽叽喳喳的女同学不同,周围没有多少人和她说话,她也并不开口,只是在周围的男同学,为了逗讲台上的班花开心时,又做出了什么古怪的搞笑动作,她也勉强跟着笑一笑。
这个人,第一眼看上去,和自己是那么相像,同样的孤独,同样的寡言。
自看到她的第一眼,张伟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拨动了一下,这种感觉难以形容,这是他整个人生历程中,头一次出现这种感觉。
。。。。
救护车停在了张伟家楼下,引来小区居民们纷纷好奇地围观,张伟所在的小区是一栋老式居民楼,住户大多数都是些年过花甲的老人,当他们看到骨瘦如柴的张伟,深陷在担架之中,进气少出气多,不由得纷纷叹息,一个如此年轻的生命,就要逝去了。
“小张,保守估计你最多还有一周的时间了,不过你这几个月身体没有得到合理的调养,已经残破不堪了,还能不能撑够一周,这也是个未知数,联系一下你的家人,把后事交代一下吧!这个是遗体转让协议,你把字签一下。”
系统地检查了一下张伟目前的身体状况,王主任皱着眉头宣判,以他的状态,其实也是没有多少研究价值,一方面是由于病情没有良好地控制而引起了多钟并发症,另一方面乃是因为癌症导致的免疫力低下,又患上了多钟其他的疾病。
总而言之,张伟这具身体可称得上是千疮百孔,能给医院带来的研究价值极低。
为此,院方也是引发了争议,不过最终还是被王主任争取到了这个待遇。
王主任曾经是个军医,为人刚正不阿,转到地方后也是备受好评,他见张伟的遭遇实在是可怜,所以起了恻隐之心,打算送他最后一程。
接过王主任递过来的遗体转让书,张伟看都没看,直接在最下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将转让协议递给了王主任,张伟苦涩地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王主任,谢谢您,我也没什么好交代的,等我死了,你就直接给我父母打电话吧。”
看着那张饱受病痛折磨,已然完全变形的面孔,轻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转身离开病房。
走到病房门口,他回过头来,轻声对他说了一句:“祝你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