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晋商,卢象升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得上熟悉二字。
大明九边的粮食以及部分军用物资,两百多年来,皆由他们筹集供应。
作为宣大总督,总领宣府、大同两镇,卢象升少不了和他们打交道。
交接物资,发放关防,偶尔为天雄军将士打秋风,年底请他们赞助一波,为将士们改善生活,这些都是免不了的事情。
投桃送李之下,边关将士也会给予晋商一些便利。
一来二去,所谓的交情也就有了。
不独是他,大明九边的情况基本都是如此。
当然,令卢象升感到阵阵发寒的是,如果晋商私通建奴,九边重镇对于他们来说,那是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不说别的,从每月供应的粮草统计上,晋商就可以知道每个卫所、关隘有多少兵马,且分毫不差。
如果晋商再有心一点,收买几个将校,那将是及其简单的事情,防无可防……一瞬间,卢象升心如堕入冰窟,都不敢继续往下想了。
其实也不用想了,事情已经浮出水面了。
蓟辽监军邓希诏寿宴,大肆宴请军中高级将领,继而建奴突破天堑,杀死总督吴阿衡,入侵京畿……
这一切的一切,若说背后没有人有意操控,任谁也不会相信。
“陛下,臣有负圣恩,请治臣之罪!”
卢象升一脸惨然,跪地俯身长辑不起。
出现了这样的事情,如果陛下要追究,御史要弹劾,不但是他,所有的九边将领都有失察之则。
“此乃国之弊,与卿无关!”
崇祯皇帝扶起卢象升,斩钉截铁的说道。
开玩笑,都什么时候了,还能追究这些细枝末节,把板子打到九边将士身上,找死呐!
再说了,冤有头债有主,关他们什么事?
用商人运粮一事,本身就是有利有弊。
太祖在驱逐蒙元之后,为加强北部防务,大明在东起鸭绿江,西抵嘉峪关,绵亘万里的北部边防线上设立了九大军事重镇,也就是赫赫有名的大明九边。
由东往西依次为辽东镇、蓟州镇、宣府镇、大同镇、太原镇、榆林镇、固原镇,宁夏镇,甘肃镇。
在九边重镇上,布置了近百万的大军防备鞑虏异族。
大明的九边重镇,对于防御北部敌人的袭扰起到过非常重要的作用。
此外它还有一个隐藏属性,那就是以关隘的形势控制住了中原和草原两边的贸易。
中原地区地大物博,物产丰富。可是草原地区物产匮乏,对中原的依赖度非常高。
大明中后期正是通过控制贸易的方式,让北方许多蒙古部落向明朝俯首称臣,达到了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的。
可是,如此长的边界线,如此庞大的军事力量,后勤补给压力可想而知。
用商人运粮,减轻朝廷负担,商人得利,将士安心,一举三得,这是有利的一方面。
但是,随着大明财政困难,有些官员也很无赖,晋商跟政府做生意只能赚点白条而已。
所以,本国的生意好像不好做了。
于是,他们把目光瞄向乐努尔哈赤。
晋商看中这一点,就以张家口为基地,从全囯各地采集商品,然后往返关内外,从事走私活动。
他们为建奴大量输送粮食、衣物、炊具等基本生活物资。
老奴努尔哈赤也不亏待他们,把人参、鹿茸、兽皮等贵重物品交换给对方,让这帮唯利是图的奸商高兴的不得了。
渐渐的,双方建立了很深厚的利益关系,重视间谍战的努尔哈赤就把双方贸易内容从食品军器扩大到情报。
卖了一次国,当了带路党,就相当于纳了投名状,再也无法脱身了。
就这样,晋商和建奴就紧紧的绑在一起了。
可这对于大明朝廷来说,无疑就是致命之灾,也是用商人为军队运粮的弊病。
商人趋利,失去了国家的监管,他们什么东西都敢卖。
当然了,这其中,也有一部分被晋商渗透的九边将领配合他们卖国。
但是,不同于晋商,对于这些人,崇祯皇帝却打算先放一放了。
九边重镇在此时的兵力有六十万将士,如何追究责任,又怎么清查?
如果真的跟二愣子一样,不管不顾的,那简直是跟所有边关将领对抗,即使是皇帝,也要被碾压成齑粉。
故而,现在卢象升请罪,崇祯皇帝一句轻飘飘的此乃国之弊,就算揭开了新的一页。
卢象升一脸羞愧起身,继而睁大眼睛,怒气冲冲说道:“陛下,臣请旨,立即兵发张家口,缉拿全体晋商,为吴阿衡总督复仇,替朝廷锄奸。”
崇祯皇帝摇摇头,拒绝了卢象升的建议,说了一句,“现在还不是时候,也不是卢卿当下要做的事情。”
“陛下英明,是臣操切孟浪了。”
卢象升很快明白过来,知道自己怒急攻心,气昏了头脑。
作为天下兵马总督,他的职责是率领大军和鞑虏战斗,而不是处理奸细。
那是厂卫要干的事情。
而且,干这些活,他们比军队好用。
望着气定神闲的崇祯皇帝,卢象升这才相信这位年轻的陛下决定御驾亲征,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有全盘的考虑。
说不定,陛下还想借此机会,扫清大明目前的一些痼疾。
接下来崇祯皇帝的布置,更是加深了卢象升的这个想法。
只不过,卢象升明白了崇祯皇帝的意图,可在千里之外的孙传庭,却是在传旨太监走后,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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