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王府。
段宗政早已不似在朝堂之表现的那般镇定自若,偌大一个恢宏的王府内府中,此刻只有他一人。
懊恼,忐忑,与挣扎的各种表情,在那张刚刚才是而立之年的年轻脸庞之,不停变幻着。
片刻后,有脚步声传来,段宗政仍仿若不觉。
“王爷这是怎么了?”
本来这个自己名义效忠,实则是将其当作傀儡的大理安南王,独孤霸对他今天的表现还算满意。
只要这位安南王继续乖乖听自己的摆布,对于圣女交代自己的任务,想必他独孤霸便能轻松完成。
甚至以后大理这块地方,也能成为他五毒教再次兴起的根本。
独孤霸的心情原是不错的,但当他看到这位安南王脸的表情后,却不由皱了皱眉。
“啊!原来是独孤教主,小王只是有些担心而已……”
段宗政立刻惊醒过来,他看了看来人,面闪过一阵不自然,见其询问,便急忙解释起来。
“不知王爷担心什么?”
独孤霸大大咧咧的在一旁坐下,看似随意的开口问。
“那相国高泰手握重兵,小王担心三日后……”
段宗政话未说完便被打断了。
“王爷似乎对敝教的实力有所怀疑?”
一只通体褐色的毒蝎,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独孤霸的手中,此刻只见他随意的把玩着,回答段宗政的语气充满浓浓的不屑。
看到这只毒蝎,段宗政的身体下意识的便哆嗦了一下,他脸色一阵煞白,片刻后才恢复了过来。
“也是小王一时乱了方寸,独孤教主的实力小王定是信的过……”
段宗政每每想起这位独孤教主的手段,便不寒而栗。
他可是清楚记得,就连自己皇兄那等绝世高手,当时只是被独孤霸手中那只毒蝎轻轻蛰一下便已无还手之力,最后也只能借助手下人命才能狼狈逃脱。
是以,此刻在独孤霸的面前,段宗政的态度便不由恭顺了下去。
谁能想到,堂堂大理安南王,竟在自己的一个手下面前表现的如此忌惮,外人恐怕难以置信,然而这却是事实。
这就是一个绝世高手的倚仗,更何况这个绝世高手还精通用毒之道。
见段宗政识趣,独孤霸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手指微微一抬,那只原本趴在他手的褐色毒蝎,便乖乖的爬进了他的袖中,竟是十分温顺。
看着这一幕,段宗政的眼皮又跳了跳,心中想到一些事,他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问:
“独孤教主,小王并没有大理皇权的信物,朝堂之的其他人到时会同意吗?”
片刻后,独孤霸那森寒的声音忽然传来:
“无妨,不听话的,都杀掉便是……”
“……”
“那……皇嫂她们呢?
“斩草除根的道理,王爷不会要我教你吧?”
“可……可毕竟……”
“够了!”
独孤霸似乎是失去了耐心,只见他豁然起身,一掌拍碎了身下的座椅,一步一步向坐在正主之位的段宗政走来。
大殿内突然传来轰的一声,奇怪的是偌大的王府内竟然没有一个闻讯而来的护卫,段宗政就那么看着向自己的那个男子,以及那张狰狞脸庞。
他的面色逐渐开始苍白。
“记住!你只是一个傀儡!乖乖听话便是。若再敢讨价还价,本教主不介意再换一个顶替你的位置!”
独孤霸就那么负手站在段宗政的面前,仿若神袛一般高高在的低头俯视着他脚下的蝼蚁,眼中只有冰冷与不屑。
段宗政早已没了作为一个郡王的气势,此刻身体垮塌,瘫软似烂泥,只是双手死死的支撑着他最后的尊严,仰视独孤霸的一双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惊恐。
独孤霸很满意这位安南王的表现,见自己的目的已达到,这才缓缓转身,片刻后,便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这间内府大殿……
直到黑幕如潮水般退去,那种窒息的恐怖感觉这才消失,大理安南王终于一头仰面倒在了地……
他大口大口的喘气,脸才开始慢慢有了血色,此时他才发现,原来自己的身体竟是早已被汗水浸透。
良久后,段宗政呆呆的看着房梁,忽然扯嘴笑了起来,他的笑容里是说不尽的苦涩与自嘲。
“原来,我只是一个傀儡啊……”
安静的王府大殿内,忽然幽幽响起一个嘶哑的声音。
……
皇后寝宫。
“你……你是段郎的徒儿?”
听到有人叫自己师娘,箫清竹哪里还不明白这中间的关系?
“是……”
似是为了证明,叶星辰忽然扯开自己的外衣,将一个始终贴身保管的小包裹取了出来。
在箫清竹与清扬子面前,叶星辰便跪着身子,一点一点将那个包裹打开。
叶星辰的动作很慢,很轻,生怕自己不小心以至于碰坏了里面的东西。
其实这个小包裹里只有一个碧玉扳指,一柄小金刀,以及一只精美的瓷罐而已。
即便叶星辰的动作很慢,然而此刻却也无人催促他。
因为大家都知道,恐怕某些既定的事实,马便会随着包裹的打开,而公布出来。
箫清竹的一双玉手抓的越来越紧,她的呼吸也开始越来越疾重。
“这些都是师父托付给我的,徒儿幸不辱使命,也终于能亲手把它交给师娘了……”
包裹打开后,叶星辰便捧起那只小瓷罐,抬头用一双通红的眼睛看向箫清竹,嘶哑的悲声说道。
轰!
看到叶星辰捧起的那只瓷罐,箫清竹便什么都明白了。
她只觉自己的脑中响起一阵惊雷,此刻嗡嗡直响,身边所有的声音她都听不见了,她整个人晃了晃,眼看就要向后倒去……
幸好清扬子早有所料,及时出手用内力撑住了她,否则这一刻的箫清竹,恐怕早已不省人事。
饶是如此,这位大理国皇后娘娘,此刻也是胸膛剧烈起伏,泪流满面,无比哀伤。
她只是没有哭出声来。
一年了,自次一别之后整整快一年了。想不到这一别竟是永离,再次见面彼此已是阴阳两隔。
她的段郎,原来早已身葬黄泉,永远回不来了……
泪水像断了线的风筝,箫清竹大口大口哽咽着,她觉得自己几乎要窒息。
之所以能撑到今天,还不是心中还存着一丝念想,一线希望?
当希望破灭了,还有什么能支撑自己继续活下去?
……
“娘亲你怎么了?你不要哭啊!煜儿好害怕……”
所有人中,恐怕只有箫清竹身旁的那个小男孩,还不知道叶星辰捧着的那个瓷罐里装的是什么了。
他见自己的娘亲如此伤心,莫名开始恐慌,他抓着娘亲的衣角,也无助的哭了起来。
“师妹!”
清扬子又渡给箫清竹一些内力,甚至还在她耳边大喝一声,将她即将涣散的意识给拉了回来。
“自己还不能倒下,煜儿那么小,若儿也没有依靠,我不能让自己和段郎的孩子再受苦难了。”
片刻后,箫清竹强行让自己从极度悲伤的情绪中稳定下来。毕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暂时控制自己的情绪她还是能做到的。
“你叫辰儿是吗?这一路辛苦你了!快起来吧!”
箫清竹在情绪稳定后,先是看了儿子一眼,接着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接过叶星辰手中的瓷罐。
即便她的手一直在颤抖,但她却仍能死命的抓着那个自己视若生命的东西。
而当看向叶星辰之时,箫清竹的眼中同时也多了一丝赞许的目光。
“这便是段郎挑中的人吗?果真是个一表人才的少年郎。”
箫清竹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于是她又朝自己身后的寝宫深处呼唤一声:
“若儿,你出来一下!”
叶星辰因为心中存着愧疚,仍跪着没有起来,而当他听到师娘的呼唤,一时还略觉奇怪。
只是片刻后,便见一个身着白裙的美丽少女出现。
“若儿,你带辰儿和煜儿先下去休息,我和你柳伯伯还有事情要商量。”
少女出现后,箫清竹便开口吩咐一句。末了,她又看了叶星辰一眼,冲其点点头。
箫清竹的样子看去十分疲惫,而她从始至终,怀里仍紧紧的抱着那只白玉瓷罐,似是生怕自己一失手,便成了终生的遗憾。
被称为若儿的少女,从母亲的眼神话语中读懂了一些信息,于是她便乖巧的俯身,伸出玉手,将跪在地的叶星辰扶了起来。
叶星辰不是啰嗦的人,他知道师娘这是需要时间来接受现实,遂也不再打扰,只是起身冲师娘与清扬子二人又行一礼,这才跟着白裙少女一同离开。
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不见,箫清竹这才卸下了所有的重担,身子缓缓软倒下去,痛哭出了声。
“师妹节哀!要以大局为重啊!”
清扬子同样眼中不忍,他不知怎样安慰,只能把自己当作师妹最后的依靠。
也不知过了多久,箫清竹终于才停止了哭泣,经过师兄的不断提醒,她这才逐渐重新振作起来,心中也开始慢慢有了一些复仇的计划。
毕竟,段郎不能白死,而那些害他的人,也一定要为此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