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本不该有思索,但举棋不定时,思索便有更深层次的含义。
林亦想不通的问题,自然可以交给别人继续想,只是此时,他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皎皎明月在星辰的衬托下显得洁白干净,忘了该如何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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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枯坐!
一夜修行!
院门缝中放着柄剑,剑柄在院外,剑身倾斜着倒在门缝,正好落出去剑柄。别人只能看见,而无法取走,自然安全非常。
清晨的空中弥漫着雾气,咸阳城外积雪早已化尽,空中的湿意自然远胜从前,何况那夜下了场小雨,雨丝飘零落于世间,被昨日炙热光束蒸发入云。
脚下未碎的青石板如同被蒙了层水雾般,恍惚可以看见毛糟糟的乱发,散落各处的发梢,被林亦用手轻轻的拨回,继续注视着外面纹丝不动的木门。
他不确定这样简单的方法,是否能引来他想见的那人。
两人不该熟悉,也并不熟悉,但念着几次救命的恩情,林亦总是不知不觉间便会相信他,所以才会用如此愚蠢固执的办法,把自己的剑放在院门。
轻轻的脚步声自院外响起,这条游学想考入学宫的外乡书生组成的街道,日日都有着书生背着行囊离开。学宫招生已过,能入者自然留在这里,不能入者,便该另谋出路。
咸阳居,大不易。
不说绝对,大部分书生是无法靠自己的双手在咸阳活下去的,既然到了梦醒时分,该做的决定最好早做,以免出现些不可掌控的麻烦。
林亦陡然颤栗了两下,眉头紧皱,眼神锐利可怕的盯着院门,攥起拳头,脚掌似惯性般往后滑动,脚跟这是很自然的抬起,随时准备跑过去,握住那柄剑。
院门被打开。
是白衣胜雪的俊雅青年。
收回该有的肃穆紧张,手一挥,那柄剑自然飞入他的手中,只是剑柄看着有些摇晃,好似随时都会被这种摇动震开。
从院外就看见剑柄,继续往前走,随意坐在青石板地面,不顾那层蒙蒙的水雾,指了指剑:“为什么把剑那样放?”
林亦面无表情,低头抚摸着膝盖横放的剑,说道:“剑很珍贵,自然该这样放!”
景云百无聊奈地打趣道:“能有多珍贵,到底不过破铜烂铁罢了,过些年,沾不了血,开不了锋,只能回炉重造……”
林亦脸寒霜顿现,布满坚定,斩钉截铁:“不会,它马便会饮血!”
从晋阳到咸阳的这段时间,林亦很久没认真用剑,自然也就轮不剑去杀人。时间流逝很快,如白驹过隙便是几个月的时间,咸阳由冬至春,到现在春味正浓。
剑早已饥渴难耐。
人亦如此!
回味景云才说的话,林亦的眉尖紧蹙,偏头极认真地注视着他,沉默思索了片刻,问道:“那些事情你都知道,那封书信的事情你也知道。你不是看见我倒着的剑,而是你本来要来,恰好遇见我倒着剑而已。”
景云点头,没否认:“你知道的,我也知道。你不知道的,我仍然知道。”
说完,想了想,同样偏头注视着林亦,两者的眼神自然而然对,如同两柄锋利的剑在不断交锋,且发出震耳欲聋的响音干扰思绪一样。
景云极认真地问道:“你犹豫了?”
林亦摇头:“我没犹豫。”
景云再问:“那为什么要见我,你见我不是要问我学宫的事情?”
林亦依然摇头:“是要问你学宫的事情!”
景云嗤笑一声:“所以你还是犹豫了?”
林亦眼里出现愤怒,怒火中烧:“我没犹豫,只是确定不了,两者到底那种才是我该选择的,也是最符合现实的。”
收回目光,眼神登时变得温柔起来,景云站起来,拍了拍自己的白衣下摆,说道:“如那位公主说的那样,学宫学生的身份便是张保命符,要想杀学宫学生,需得惦量下帝国和皇帝。”
“但你是要杀他吗?”
林亦低着头,想了许久,抬起头时眼里爆发别样坚定的光芒,重重点头:“我必杀他!”
“为什么?他只是个小人物。”
林亦肯定道:“正因为他是个小人物,才更容易杀。他杀了胡昌,我只能也必须杀他。”
景云嘲笑道:“你还真是欺软怕硬,专杀小人物。”
“胡昌是谁?”
林亦道:“以前兄长身边的亲兵,在晋阳的时候,危难时,拉过我一把。”
景云问道:“所以你要为他报仇,且必须为他报仇。但你不确定,杀了学宫学生取得线索后,你还有没有机会用到这个线索。同时你也担心,如果自己不去取这道线索,那往后没有机会,又再也碰不到这样浮于表面的线索怎么办?”
这番话完全表明了林亦现在的纠结,他无话可说地颔首,双目无神的继续抚慰手中那柄剑,银白如雪的剑刃,瞧一眼,便能感受剑中森然寒峭的剑意。
瞅着林亦平静孜孜不倦的抚剑,手掌一遍又一遍的摸过锋利的剑刃,速度和手势都如同他当年见过的那人,顿生无数回忆,仰头看向湛蓝洁净的天际,叹息道。
“你关心学宫学生的身份,还是担心没有时间用到这条线索,再不济,是担心杀不了王家那人?”
他能确定,林亦肯定会选择杀人,而不会白白看着机会流失。这样的性格或许在很多人身都出现过,但在某些人身格外明显,哪怕是字里行间都能听出来,那种决然……而林亦,明显是这种人。
林亦突然间,紧紧握住剑柄,凹凸质感再现手心,刺激着手腕发挥力量,他说道:“我关心学宫身份,会给我造成多大的困难?”
景云摇头:“学宫存在帝国百年,皇帝亲自监管,为朝堂输送不少人才,但也是最不会引起麻烦的,因为不足道哉。”
“你身也有张保命符!”
这句意味深长的话,林亦还没明白,景云就已经慢慢朝外面走去。他想要把景云喊回来,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喊,景云都没转身回答的动作。
院子很短,走出去的时间,同样很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