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天云的烟瘾很大,当第四支烟点起时,不大的小屋已经是烟雾弥漫了。林峰并不十分讨厌别人吸烟,寝室里除了他、老大和老不吸烟外,其他的人也都抽,每每周日早上众兄弟起床前,寝室里都会形成大量的烟雾。
此刻,吴天云瘦削的身形已经隐藏在蓝色缥缈的烟雾中,而他的话语便从这烟雾的深处传来,遥远而深邃,伴随着他舒缓的语气,睿智的思想也如这烟雾般弥漫在小屋里,“人活几十年,很多人把它比喻成爬山,也有俗话‘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的名言锦句,但细细想来,人们又不是一味地向上,如果更形象地说明一下,却似乎更像是走上山丘,山丘一般不高,可以不用弯腰攀爬,似乎也不用呼哧带喘,也许厚积薄发间只需要坚定信心便可达成目标。当然,这也要求我们事先确定走上哪个山丘,能力所及,奋力可期,而步入高点后又难免会停顿或是走下坡路,所以睿智的人往往会在考虑目标山丘时就会遥望山丘后有没有更高的山丘。如果没有,那我不建议你走,毕竟山丘的高度不是很高,它现在可能满足你的期待,但用不了多久,你就会耻于现状,想要向上攀登了,而到那时再去寻找更高的山丘,无疑会很被动,会浪费时间,毕竟我们的时间其实是不多的。人们下棋时,如何分辨一个人棋艺是否高超,往往都会以其能看出多少步为标准,走一步想一步无疑是落于下乘,而走一步想二步,甚至是三四五步,那自然是自己人生道路的主人,我希望你不要把挣钱当成山丘。”
出了吴天云办公室,林峰的心里变得很乱,在此之前,无论是在工地干活,还是清理牛圈,甚至是在开水房替别人打开水,他都是目标坚定、心态平和,可听过吴天云的一席话,心里似乎被塞进一团乱麻,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怀疑自己的做法。
林峰离开前,吴天云像是猜透林峰接下来会有的疑惑,给他提了建议,“林峰,我建议你去图书馆看一看人物传记类的书籍,但我不会向你推荐哪个人的,这需要你自己去选择,毕竟哪些人是你学习的榜样,谁也无法替代你做决定。多余的话,我不想多说,你的路还有很长,怎样走好每一步,希望你细心体会,你有改变现状的勇气,还要有选择方向的魄力。”
当心事重重的林峰回到教室,程明好奇地问:“吴老夫子没为难你吧?”林峰苦笑着摇摇头,此时已经上课,程明便也没再追问。
中午回到寝室,林峰拿出哲学书靠在被子上看,许磊进屋便说:“林峰,楼下有你电话,宿管大爷让你下去接电话。”林峰忙放下手里的书,一个箭步冲出寝室,三步并做两步地跑下楼。
打电话的正是刚刚回到云阳的许宁,“林峰,你跟学院请个假,明天早上我去接你,去你家乡。”林峰平复着砰砰的心跳问:“得走几天?”许宁电话里的声音很远,“大概一星期吧!”挂了电话,林峰的心情好了很多,回到寝室,便开始收拾东西。
程明凑过来问:“林峰你干嘛?”“收拾东西回家。”众人一惊,许磊从上铺探下头,“上课那点事,也不至于开除吧?”柳少军替林峰回答,“什么开除?肯定是家里有事,老你想什么呢?”赵强在一旁问:“请假了吗?”林峰手上的动作停下,请假得找个理由,说回去联系卖大米,似乎学院不会准假,抬头想了想,也只好说家里忙得回去帮忙。
这个理由摆在亢军面前,亢军明显不信,“你这儿来回一趟,路费也抵得上外面雇人干活的费用了。”林峰一时也编不出合适的理由,他实在也不想以家人的身体健康为由请假。亢军看着林峰的样子,“回来后把落下的内容补上!”便没再难为林峰,在请假条上签了字。晚上林峰又去了一趟工地,跟牛利和薛大力说了一声。
第二天早上,许宁便开车来接林峰,上车后,林峰关心道:“许宁,你爸没事吧?”许宁微笑道:“没事儿,不过这一次我们要是无功而返的话,我就有事儿了?”林峰一惊,“怎么回事?”许宁苦笑,“你别问了,总之这次一定要帮我们把业务谈成,把业绩做上去就对了。”林峰见许宁不肯说,也不好强求,点头称是。
一同去沙省的还有黄子华,林峰见到他时,他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而林峰在黄子华面前总觉得自惭形秽。三人由司机开车送到机场,林峰还是第一次坐飞机,新奇、兴奋,还有些忐忑,他时刻观察黄子华和许宁的动作,生怕自己出错让人笑话。许宁看着林峰样子笑了,凑到他耳边小声说:“放轻松,别怕丢脸,承认不懂没什么丢人的。”林峰回报许宁一个感激的微笑。
当飞机颤动着飞上天,林峰的心也便提了起来,地上的景物随之逐渐变小,直到高山、丘陵、湖泊、河流一眼望尽时,林峰不觉深吸一口气,这便是“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吧。机身旁边和身下是朵朵白云,原本应高高在上的白云,此刻却调皮地伴着飞机飞行。远处太阳的光芒没有阻碍地照射过来,林峰觉得自己的胸怀也随之变大,不经意间,吴老夫子的教导又萦绕在心间。
两个小时后,他们便在省城降落,林峰的心也放回到肚里,忐忑的感觉消失了,但是对下一次飞行的期待却又占据了上风。
为了方便赶路,黄子华在省城租了一辆车,三人便开车往清河镇走。这边已经是初春气候,路边的柳树抽出嫩芽,向阳的山坡上也星星点点地开着各色的小花,一切都显得生机勃勃。道路不是很平坦,不时会有坑洼需要躲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