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我们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车马、食物等一应俱全,但这次旅程还是远比我们想象的要艰辛的多,因为队伍中的绝大多数成员从未离开过王都。”
“像达利、帕瓦罗蒂等贵族之子更是不堪,他们从小娇生惯养,哪里体会过长途跋涉的辛苦,甚至在走出王都不久后就萌生了回家的念头,只是碍于颜面,他们才没有立马折返。”
“在行至第五天时,队伍中已经有过半的人开始承受不了沿途的寂寞,但大家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谁也不肯做第一个投降认输的人,所以只能默默咬牙坚持。”
“这时候大家几乎都已经失去了初闻雷龙消息时的兴奋感,队伍行进的速度不可避免的慢了下来,即使我拥有多次远途的经历,对此却也毫无办法,只能在旅途中分享一些我冒险中遇到过的奇闻异事,希望能再次唤醒众人寻找雷龙的热情,只可惜收效甚微,这时我内心中已经对这次探险之旅不抱多少希望了,毕竟丧失了信念的队伍,就跟一团散沙没什么两样。”
莱恩对安兹的话颇为意外,他没想到这支一开始信心满满的队伍竟然刚刚才踏上旅程就遭遇了困境,而且问题还是来自于队伍内部。
不过追逐梦想的旅途也大多如此,不知多少人倒在了开头上,这种事例已经屡见不鲜了,就连他自己也经历过许多次相似的失败。
“我本以为这支冒险团最终难逃解散的命运,可没想到的是,距离启程时间过去半个月后,队伍中竟然还是没有一个人选择离开,那时我才意识到我还是小看了他们,不管怎么说,他们毕竟也是王都年轻一辈的佼佼者,适应力极强,随着众人习惯了旷野中生活后,这支冒险团又慢慢开始重新焕发出了生机。”
这本是应该令人振奋的消息,可安兹在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脸上却没有多少高兴的神采,反而有些阴郁。
“启程15天后,我们穿过索尔兹伯里草原来到了坎布里亚山脉,这是到达苏克特高原的必经之路,也是这段路程中最为凶险的地段,同样这也是我们将要面临的第一个挑战。”
“坎布里亚山脉海拔极高,地势险峻,常年被冬雪所覆盖,是人类生存的禁区,但传闻这里生存着一群热情好客的矮人,我们怎么会错过探查这样重要的隐秘的机会,于是我们一边在山林中艰难前行,一边试图寻找这种神秘族群存在过的痕迹。”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上天眷顾,在山林中穿行几日过后,我们竟然真的发现了他们留下的蛛丝马迹,在一次外出寻找食物的过程中,我的同伴安道尔不小心误入了一片密林中,就在那里他发现了一些狩猎的痕迹。”
“在安道尔放出信号弹之后,我们兴致冲冲地赶过去,就见到了密林中到处散落的动物残骸和一些已经遭到破坏的陷阱,由此我们得知这里曾经发生过一次大规模的捕猎,我们都兴奋于这次发现,以为我们终于可以找到传闻中的矮人王国了,可当时我们谁也不会料到,这会是这次旅程中噩梦的开端。”
故事讲到这里,安兹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了起来,莱恩知道接下来他们寻找矮人王国的过程一定不会那么顺利,这或许与安兹变成如今这幅模样不无关系。
“这些狩猎者丝毫没有掩藏自己行踪的意图,我们毫不费力地就在狩猎现场不远处的草丛后找到了他们在雪地上留下的足迹,那是一些人类少年大小的足迹,再根据步伐的间距,我们得出了结论,这的确是一种身高远逊于人类的人形生物。”
“你可以想象得到,我们当时刚刚发现这一点时是多么的兴奋,我们即将要发现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矮人王国了,这和远在天边的雷龙不一样,它就隐藏在离我们不远处的深山中,而我们将是第一批找到它的人类!”
发现一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王国确实是令人振奋的事情,莱恩可以想象得到400多年前那只冒险团在发现他们离传说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怀有的是怎样的心情,可此时他的关注点并不在这里,安兹口中的‘身高远逊于人类的人形生物’让他联想到了险些让他丧命的波克布林,难道他口中所说的噩梦就是这些残忍凶暴的生物?
“难道你们遇到了波克布林?”
被打断的安兹楞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自己口中描述的人形生物的确容易让人联想到波克布林,他摇了摇头,表示这件事并不是莱恩猜想的那样。
“嗯?哦,莱恩,我知道你刚刚受到了波克布林的伤害,所以联想它他们也不奇怪,可你要知道,在462年前的旷野中,波克布林还没有出现呢,不单单是它们,那时的旷野中并不存在已知的任何一种魔物,呵呵,我倒是希望我们曾经遇到的是这些蠢货,那样我也不会变成现在这幅样子了,唉。”
莱恩还以为自己的猜测已经九不离十了,可没想到事情完全不是他所想的那样,而且安兹他们遭遇的不仅不是波克布林,甚至连波克布林这种魔物在当时根本就不存在。
那么462年前根本不存在的一种生物,又是怎么做到像现如今这样遍布在旷野中的呢,总不会凭空冒出来的吧?
安兹没有看出莱恩脑袋中刚刚冒出的许多想法,在为他解释了一句后,就接着刚才的故事讲了下去,“这些足迹一直延伸向坎布里亚山脉的深处,我们起初还有些犹豫,觉得不应该就这样贸然踏入未知的领域,可很快在几个头脑发热的家伙们的撺掇下,我们最终还是无法拒绝发现一个不为人知的隐秘王国的诱惑,选择了沿着这些足迹继续追寻下去。”
“就连我也没能例外,如果真的能发现矮人王国的存在,作为这次冒险的发起人,我一定会在历史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汉诺威家族也一定会为我为荣,这可是扬名立万的最佳机会。”
“而且在这件事情上,我也存有一些私心,传闻中矮人王国极其擅长锻造冶炼,他们神奇的手艺甚至能让凡铁化为神兵,我知道父亲一直想要一把匹配的上他的身份的宝剑,他的生辰在即,我也想借这次机会完成他的心愿。”
“只是我们没有想到这条看似通向荣耀的道路,竟是一条走向深渊的不归路,唉…多次的冒险生涯非但没有让我变得更加慎重,反而却让我变得更加贪婪,这都是我的错,如果我当时能立刻站出来阻止他们,事情也不会变成现在这幅局面。”
安兹似乎认定这件事的错误全在他一个人,但在莱恩看来他当时也不过是一个探险经历丰富一些的普通人罢了,虽然通过那张照片中他和柏妮丝的衣着,可以看出他们的身份必定尊贵不凡,但这些在真正的危机面前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嘿,伙计,你终究也只是一个凡人而已,你不能要求自己事事都做到完美,毕竟谁也不能预料到自己的未来。”
对于莱恩的安慰,安兹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些什么,作为这次冒险的发起者,作为所有人信任的团长,他有义务照顾所有队员的安全。
“吩咐所有的护卫仆从在原地等待后,我们就这样沿着雪地上的足迹向山脉深处走去,寻找矮人王国的过程远比我们想象的要轻松的多,随着我们的继续深入,我们发现深山中的道路渐渐开始排列的错落有致起来,这些道路几乎与人类修建的一样精致,几条比较宽阔的主路上甚至还铺满了石砖,这和两侧被冰层覆盖的泥土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更加坚定了我们的想法,我们知道自己距离矮人王国越来越近了,但同时我们也感觉有点奇怪,因为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了,我们一路上不仅没有遇到任何矮人王国的守卫,甚至连飞鸟野兽的踪迹也没有发现。”
“可是这时我们已经完全被发现矮人王国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哪里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归根结底这也不过是一支刚刚踏上征程的年轻冒险团而已,唯一有野外生存经验的也只有我一个人,可当我真正注意到这些问题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了。”
“那时我们已经来到了一扇开在两座山峰之间的青铜大门前,我们意识到只要跨过这扇大门后,我们就算真正的踏入了矮人的国度了。”
“可站在洞开的青铜大门前,我们所有人都发现事情好像有些过于轻松了,抛开沿途连一个守卫都没有设立不说,这群矮人们就算再热情,也不至于把通向他们王国的大门就这样轻易地敞开着。”
“我们开始怀疑这是一场针对我们的陷阱,就在我们想要商量一下是否该继续前进的时候,距离洞开的门缝最近的安道尔却突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要知道他可是我们一行人中胆子最大的,即使最恐怖的鬼故事也不能让他惊慌。”
“可他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发出了一道尖细的像姑娘一样的嗓音,究竟是什么能让他如此吃惊?我们顾不得扶起摔倒在地上的安道尔,朝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就见到了我们心心念念的矮人王国,可是那却不是我们心中所幻想的矮人王国中该有的繁荣景象。”
“那是我一生见过的最恐怖的场景。”安兹的语气开始颤抖了起来,即使时隔400多年,那也是他一直挥之不去的梦魇,“如果不是亲眼见到,你根本无法想象那副画面,即使是我曾经听父亲讲过的他年轻时参与过的平定王国叛乱的战事,我想也无法和我们眼前的看到的景象相比。”
“我们不知道矮人王国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当我们看到它时,青铜大门后原本由青灰色石砖搭建而成的高大城堡,已经变得残破不堪了,整座城堡就好像被一把重锤敲击过,连城堡的顶层都已经脱落。”
“矮人们的断肢残体散落的到处都是,这些残破的躯干就像被吸干了血液,全部变得枯败不堪,我们的视线所及,根本找不到一具完整的尸体,城堡周围空旷的平地已经完全被鲜血所覆盖,矮人们破损的身体就浸泡在鲜血的海洋里。”
“真正让我们惊惧的是,这片鲜血汇聚的海洋,竟然还时不时地以城堡为中心掀起一阵波涛,我们仔细看向城堡,才发现原来已经破落的城堡中,这时已经被浓稠的血液填满,还在冒着热气的血浆,就这样在我们眼前顺着城堡残垣断壁的缝隙中不断地溢出着。”
只是听到安兹描述当时的场景,莱恩就感觉一阵反胃,头皮发麻,不敢想象身临其境的安兹等人当时到底受到了怎样的冲击。
“我们何曾见过这样恐怖的场景,这幅场面就算被称为人间地狱也不为过,几个承受能力较差的同伴,当即就吐了出来,我也没比他们好到哪里去,在强烈的视觉冲击下,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险些昏倒过去。”
“多亏迪恩扶了我一把,我才不至于瘫倒在地上,但我也已经被这恐怖的一幕吓得丧失了心神,双腿不停地打摆,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再也不踏进坎布里亚山脉一次,什么雷龙,什么冒险,通通都被我丢在了脑后。”
“我的伙伴们都与我毫无二致,根本无需交流,彼此对视一眼后,我们就从彼此因害怕而过度扭曲的面颊上看出了对方的想法,马上结束这次冒险,返回王都!”
“可既然我们已经冒冒失失地踏入了这片死地,如今想要轻易地离开,又哪会有那么容易,谁又能料想得到,就在我们刚刚进入坎布里亚山脉的时候,早就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已经牢牢地将我们攥在了他的掌心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