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节那天，不到八点，苏旺子就赶到了自己的槟榔店。他拿出订单，一一摆放在柜台上，以便客户来了，可以尽快发货。

“苏老板，我要退订。”

苏旺子抬头一看，见是民生超市的黄老板，便说：“黄老板，你等下，我马上办理。”他找出黄老板的订单，查到订金的金额是一千元，便数出一千元，递给黄老板。

黄老板一边接钱，一边说：“苏旺子，你就不问下原因？”

问原因，苏旺子还真没想。因为到了年关，尚善槟榔更加走俏，货源紧缺，不是老客户，很难提到货。黄老板退订，就是给其他客户订货提供机会，苏旺子巴不得呢。

见他这么问，苏旺子愣了一下，说：“什么原因？”

黄老板呀了一声，说：“你不知道？那就算了，回见，回见。”

“搞什么名堂？”看着黄老板离去的背影，苏旺子嘀咕了一声，继续整理订单。

八点半左右，唐素雄急匆匆赶来。

见是他，苏旺子热情招呼，说：“唐叔好，坐一会，歇歇气。”说完，他又是搬椅子，又是泡茶。

唐素雄说：“旺子，你别忙乎了，我得和你说件事。”

苏旺子说：“什么事，你说。”

唐素雄说：“你、你得帮我，把槟榔退回公司。”

本来，临近年关了，苏旺子以为唐素雄是要他出面，和向秘书说说，多批发些槟榔给唐素雄。没想到，唐素雄是要他出面，帮忙把槟榔退回公司。

苏旺子怔了一下，说：“唐叔，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

唐素雄拿出一份海川晚报，说：“你看，你看，槟榔怎么卖得出去？”

苏旺子接过报纸，看到一个怵目惊心的标题《槟榔为一级致癌物，可怕！》。文章称，世界卫生组织将槟榔列为一级致癌物，患口腔癌的患者60%与嚼槟榔有关，应将槟榔像香烟一样管理，高课税，限制购买人群，不能做广告，甚至建议政府，采取雷霆手段直接取缔槟榔产业……

世界卫生组织，权威的晚报，详实的数据，可怕的字眼……能不让人害怕槟榔，槟榔生意能不萧条？苏旺子终于明白，黄老板为什么退订槟榔，唐叔为什么要把槟榔退回公司？他看了下柜台上近三十张订单，心头就是一紧。

见苏旺子沉默，唐素雄又求道：“旺子，我那里生意本就不好，这次贪心，进多了一点，投了万把块钱，是我的全部家当。你和甘老板关系好，帮我说说话，把货退了，好吗？”

尚善食品公司肯定也面临困境，现在去退货，最好的关系也会变成不好，何况关系本就一般般。不过，唐叔哀求，苏旺子不好拒绝，只得点头同意。

刚安排好唐素雄的事，苏旺子的麻烦又来了。在他店里订货的槟榔商，不是亲自来退订，就是通过电话退订。整整一上午，苏旺子没做成一个生意，就忙退订的事。

近三十张订单，三四万块钱的货，全部退订了！槟榔卖不出去，亏的就是人民币。苏旺子不敢耽搁，急忙拨向娟娟办公室的座机。不料，座机一直占线，拨不进去。他又翻出向娟娟手机号码，拨了过去。

拨了好几次，向娟娟才接听，很不耐烦地说：“苏旺子，我很忙，啥事，快说。”

苏旺子说：“我要退货。”

向娟娟说：“这事不归我管。”

苏旺子说：“我不是找你，我是找谭副总经理。”

向娟娟说：“谭总也管这事，你找唐副总经理，唐副总经理，明白吗？”说完，她挂了手机。

任凭苏旺子拨过去，向娟娟不再接听。

苏旺子愣了半响，决定去尚善食品有限公司。于是，他关了店门，打了个的士，直奔尚善食品有限公司。

尚善食品有限公司大门处，停满了各式货车，小三轮，小四轮……

一下的士，苏旺子便随着其他槟榔商，朝公司办公大楼走去。

大楼入口处，聚集着近百个槟榔商，吵着嚷着，要进去见甘有为。十多个保安，手拿警棍，堵在入口处，不许他们涌进去。一方要进，一方不许进，剑拔弩张，一旦激化矛盾，后果不堪设想。

“各位兄弟姐妹，我代表公司和你们对话，让一下！我代表公司和你们对话，让一下！”正僵持着，一个女子拿着手提喇叭，在保安的保护下，朝外面走来。

这个女子，不是唐小小吗？她回公司了？苏旺子很是纳闷，没有贸然过去。

见有人出来对话，槟榔商纷纷让开。

女子走下台阶，径直走到那块大石头处，跳上基座。槟榔商吆喝着，也跟着走了过去，围在她的周围。

有槟榔商喊道：“小美女，你代表公司对话，你是哪个？”

唐小小说：“我是公司总经理甘有为的亲生女儿甘小小，现在担任公司的副总经理，全权负责公司的法务和售后问题。”

甘有为的亲生女儿，公司的副总经理，说话应该有分量。槟榔商的情绪没那么躁动了，有槟榔商说：“小甘经理，不是我们想退货，是没法子，槟榔卖不出去，我们亏大了。”

唐小小说：“我理解你们的诉求，也会尽力帮你们达成诉求。在这里，我想告诉大伙一个真相，所谓槟榔是一级致癌物，是有人恶意造谣，想弄垮槟榔产业，弄垮我们公司。大伙想想，嚼槟榔的历史已经有三千多年了。要是致癌，能嚼到现在吗？我们公司已经联系同行，向警方报案。如果大家有耐心，再等一个月，一个月后大伙的槟榔还销不出去，我用双倍的价钱，回收你们的槟榔。当然，现在要退订的也可以，马上办理，一个月后退款。”

有槟榔商说：“现在退订，为什么要一个月后才退款？你这样做，分明是想拖。到时候你们公司垮了，我找谁要钱？”

这个槟榔商的说法有一定道理，马上得到一些槟榔商的响应，大声嚷嚷起来。这么一来，局势开始混乱，难以掌控。

我再不出手，唐小小会翻船。苏旺子见状，大声喊道：“大伙怕什么怕，看下那栋办公楼，估值至少两个亿。还有，尚善公司有近千亩的地皮，就是贱卖，少说也有十个亿。我们这里有多少钱？站在这里的共有68个人，我是预订了8万的货，就算大伙和我一样多，也不过540多万，尚善公司会赔不起？瞎扯！”

那个槟榔商结巴了，指着苏旺子，说：“你、你是哪个，帮谁、谁讲话？”

苏旺子说：“我是南桥市场的槟榔胡友建，叫苏旺子。我帮我们槟榔商讲话，也帮尚善公司讲话。大伙想想，要是尚善槟榔公司真垮了，这不是断我们财路吗？这个时候，我们不能落井下石。一个月，不长啊，老子愿意等！”

苏旺子说的很有道理，再说了，他有八万的货都不怕，比他货少的就没那么紧张了，大伙情绪开始稳定。

见大伙的情绪稳定了一些，唐小小趁机说：“苏老板说得不错，我们尚善公司家大业大，退你们这点钱，犯得着拖吗？犯得着不退吗？之所以等一个月，是你们的钱已经入账，去银行办理手续得花时间。合作了这么多年，尚善公司有过不诚信行为吗？”

老客户听了，纷纷点头，表示相信。新客户受到老客户的影响，开始动摇，不再坚持。

唐小小趁热打铁，说：“请大伙相信我，回去安心等待，留给我时间，好让我揪出幕后黑手，还槟榔清白，你们好赚钱，我们公司也好赚钱。当然，如果想不通的，硬是要退订，也可以。”

对方已经承诺，一个月后槟榔还销售不出去，尚善食品公司双倍价回收。一个月后，如果形势好转，槟榔能够销售出去，槟榔商还得继续和尚善公司合作。槟榔商最终的目的，是赚更多的钱。如果对方保证不让自己吃亏，以后还会赚更多的钱，何必把事情做绝？

想到这，部分槟榔商纷纷点头，表示认可，开始退场。也有小部分槟榔商，执意退订，跟着其他工作人员，办手续去了。到最后，坪里只剩最后一个槟榔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