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天有些阴沉,从维鲁城星夜兼程赶过来的祭司到了。
应博丁顿的要求,祭祀仪式匆匆开始。
棺木由身强力壮的卫兵们抬着前进。
送葬队伍大部分是牺牲战士们的家属组成,少数是相熟的镇民们。
从停尸处出发,往中心广场去,这里有博丁顿男爵特意集合起来吊唁的平民们,稍作停留。
他在这里再次慷慨激昂地发言,直到满意后送葬仪式才得以继续。
棺木沿街出城。
顺着城北外的大道出去后,大概十里路。
便到了墓地。
主祭的罗尔祭司念诵祭文后,棺木被放入早已经准备好的墓穴中。
所有人遵循以往的惯例绕坑,洒土。
没过多久,便盖上了薄薄一层。
而后带来的鲜花铺了满地。
天有些黑,还想着巡逻的克儿温博丁顿便带着送葬队伍往回去。
铁皮罐子般的卫队长挑选了些人留下。
于是罗尔与填土的七八名卫兵在此继续。
等到确认没有人会回来后,心情急迫的罗尔便与卫兵们重新起出棺木打开。
在土里憋得有些发晕的卡帕沙等人终于从其中出来了。
这时候已然入夜。
“你们快走吧,树林里有人等你们。
从树林里的小道绕过瑟林镇,重新回到大路上去,直接前往维鲁城就行。
李,一路顺风。”
精瘦精瘦的罗尔祭司皮肤黝黑,像个矿坑里出来的矿工。
近十年未曾见过罗尔的卡帕沙一时间沉默下来,他喉咙发涩,轻咳两声后开口道:“嗯,罗尔你要小心点,博丁顿不是那么容易欺骗的。”
罗尔面色温和,看着眼前这个曾经的同期,说道:“不用担心,阿迪曼在这经营了很久,有他的帮助我会没事的。”
“好,那我们走了!”
“去吧,你们的武器都和马匹放在一起。”
卡帕沙没再多言,带着弟兄们钻进树林。
直到他们的背影不见,略有些儿女姿态的罗尔才收回目光。
接着棺木重新被卫兵们放进墓穴,他们要等到夜再深些才会回去。
而钻进树林里不久,卡帕沙便见到了接应他们的人。
居然是蒂亚。
“走吧,卡帕沙大人,赶紧上马。
连夜赶路的话,明天便能到维鲁城了。”
她骑在一匹高大的红色帕拉马上,穿着紧贴身躯的轻甲。
“嗯。”卡帕沙找到了挂着他的十字剑和双手斧的马,这同样是一匹帕拉马。
看样子阿迪曼确实付出了很大的代价,连斯亚王国不允许流入罗朵科的战马都走私进来了。
等其他人都上马以后,马蹄便在火光中开始飞扬。
连续的踏踏声哪怕缓一些,在夜晚传出去也比白天更远。
行至半途,明明还在树林中的小道里,但瑟林镇外还是能稍微听到一些声音。
送葬以后特意出城巡夜以安抚民心的克儿温?博丁顿此时正在城北,魁梧的身材好似骑在马上的小山,听到声音后他微微眯了眯眼。
“那边的树林里怎么会有马蹄声?那里不是一条农户们过的小路吗?是谁这么晚从那边过来?”
他问向身边的卫兵。
“不……不知道……”
“嗯?”克儿温有些疑惑。
“大人,可能是……可能是今天城里出去的那些马匹?”
白天恰好守过城门的十人长有些迟疑地回答。
“城里出去的马匹?哪家有这么多马?”
“是橡树酒馆的侍女带出去的,一个人牵了八九匹马。。”
“酒馆?橡树酒馆吗?”
“是的!”
“哦~那我就想不通了,夜莺的百灵鸟为什么要去墓地呢?”
克儿温目露思索,眺望着树林中越来越近的星星火光。
“跟我上去看看。”
他一马当先缓缓而行,厚重的板甲穿着,提着那把骇人的大剑。
后面紧跟的三十名卫队士兵们跑步跟上。
而在树林小道里穿梭过来的卡帕沙等人此时也看见了长龙似的火光。
蒂亚在前头停住,神色沉重。
她红唇轻启,“怎么办?可能是瑟林镇的巡逻兵。”
擎着火把的卡帕沙挑了挑眉头,想了想道:“过去看看再说吧。”
“你确定?”蒂亚诧异地看过来。
卡帕沙哈哈一笑,“如果是在城里,我巴不得逃之夭夭了,但在野外,再不济我们也能走掉。”
说完后,他便率先迎着那些火光而去,其他人只好紧随其后。
光在林中晃动,今夜无月。
天上层层叠叠着阴云,不宽的小路上只能并排两匹马。
各自花了些时间后两边相距只有几十米远,却还是看不清对面的脸。
“前面哪里来的?”克儿温低沉雄浑的声音在林中传播。
还没等卡帕沙这边答话,刚高声说完话还在骑马往前的克儿温便看到这些骑手们穿着自家盔甲,他疑窦丛生。
自己明明没派出去任何骑手,瑟林镇的战马全在自己的马厩里好好呆着,怎么可能是自己人?
他故意继续大声道:“原来是你们啊,那边的情况打探得怎么样了?”
他想骗过对面的人让距离再近一些,到时狭小的路上再好的骑兵队伍也冲锋不起来。
没有速度的骑兵他手下这些卫兵们根本无所畏惧。
只要让卫兵们拱上去,这些在他眼里已经是匪徒假扮的骑手们便只能引颈就戮。
可惜当先的卡帕沙并未如他所愿,他同样听出了这个明显的声音,是那位男爵。
“往树林里逃,瑟林镇南边的大路上汇合。”
话音落下,他双腿夹了夹轻喘的马儿,刚热身过的战马就跑动起来。
“结阵!”
见到这一幕的克儿温不再犹豫,大喝一声便迎头拍马而上。
他这匹来自草原的汗血马明显比卡帕沙他们的马好,有信心几个呼吸便轻松追上。
大剑横出去便是近一米五的攻击距离。
夜风中呼啸起来的锋刃轻鸣,像在人心上划过。
夜里虽然看不清楚,但瑟林镇训练有素的卫兵们反应很快。
哗啦啦一片声音响起,便已经结阵完成。
阵势往前有序推去。
枪盾兵们把长长的鸢尾盾竖在前方,长枪一头从盾牌上的环扣中穿过。
早一些停步的弩手踩弦上弩矢,端起来便往对面逃窜的火光里发射出去。
然而佣兵们也不是白给的。
几十米的距离,对于骑兵冲锋来说可能只是几个呼吸。
何况一心想要逃窜的佣兵们,转身便要拉开距离。
驱马入林的卡帕沙抽出挂在马身上的十字剑。
身后十来米处便是追来的克儿温。
他调转马身,抽剑回挡,
这一剑戾啸的时间太短,短得如同未曾发出一般,只勾起耳朵所能捕捉的一点点声音。
博丁顿横出的巨剑便瞄准时机与十字剑相撞在空中。
两匹相对的战马一震,克儿温速度不可避免的止了下来。
确认过眼神,是要杀的人。
“是你这天杀的佣兵头子!”咬牙切齿的克儿温面容扭曲。
“哈!尊敬的男爵阁下!”
同样青筋爆出的卡帕沙双手握住十字剑狠狠往前顶去。
门板似的巨剑居然带着主人在缓缓后退。
博丁顿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咬着牙关用力,双腿夹紧马腹。
而先一步离去的佣兵们已然全部入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