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夜幕下的半月爬上人类目光所能及的最高处时。
小山坳里的营地中除了石头缝里的虫鸣声与巡逻队来回走动的脚步声,也就剩下篝火堆中木柴燃烧发出的噼啪声还在不断作响。
从出生开始便在附近林子里生活的夜枭与猫头鹰早已经不再出没,它们选择远离这片被入侵者占据的觅食地,转而往更远的地方展翅飞去。
扑棱起来的翅膀早在夜色刚起之时便在这里见不到了。
此时此刻在营地里面为数不多还亮着烛光的帐篷里,蒂亚的帐篷应该是最大的一顶。
帐中宽敞地被分作内外两间,中间隔着厚厚的麻布帘。
内里充当起居室,外间用来做傍晚时候那样开会所用。
起居室中比起他处多些蜡烛点着,烛光昏黄,无风影响的烛心火苗不停地往上跳动,像一个个活泼的精灵。
被它们视作生命的蜡因长时间燃烧融化而流下铜烛台再度冷却凝固成不同的形状,或像瀑布直流,或如溶洞石柱,在人影走动间见到它处传来烛光的地方也各有千秋。
而满室的烛光里,蒂亚单单穿着亵衣,刚出过汗的额头上亮晶晶地反射着昏黄的光,她正光着白嫩的脚丫蹲在地上准备为赤着身子的卡帕沙系裙甲。
她眉眼轻抬,红唇轻启,语气里含着两分好奇。
“卡帕沙大人,您是要带他们去做什么呀?”
在野外都享受起贵族生活的卡帕沙低下头看她一眼,那张姣好的面容上还有些红晕。
他伸出手摸她扬起来那张吹弹可破的脸庞,身心舒爽,连说起话来都比平时轻快些。
“去办点事,你可不能在我走了以后就把消息传出去,好歹也要等明天这个时候再跟你的娘家人说,不然等我回来可饶不了你!”
蒂亚低头抿起嘴来偷笑,有些碍事的棕色长发被她撩到背后,连那只摸着她脸庞的手也被不经意间躲掉。
葱白似的十指几下翻飞便系紧了裙甲的绳扣,站起来从旁边只搁了块木板的石头上拿过卡帕沙的麻布衫。
与卡帕沙面对面站着,她笑嘻嘻地看着还只是第二次休息在她这儿便如此依赖她身体的前佣兵头子问道:“怎么样饶不了我?”
略有些娇嗔。
领主大人苦笑着,双手自然地揽上她那柔软无骨般的腰肢,无赖道:“反正你要答应我不许这么快把消息传给夜莺,否则我失败的话咱们到时候可是要在齐扎镇吃海风的!”
“好好好!我听你的,等明天这时候再给老爹传信!”她被卡帕沙作怪的手弄得不舒服,急忙答应他。
然后挣开来转到卡帕沙背后为他披上麻布衫。
又走到前面帮他把麻布衫的扣子扣上。
她皱起那两弯细眉,愁道:“唉!老爹就不应该把我送给你!刚才你都坏死了!”
说是这样说,然而却又自觉地从旁拿起卡帕沙的胸甲。
卡帕沙一脸怅然地张开双手昂起首来任由她施为。
他得了便宜还要卖乖。
“我才应该后悔!
自从有了你,我比以前懒太多了,连衣服都不用自己穿,每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现在都爬上你的床了,我感觉我离变成那种尸位素餐的贵族们不远了…”
刚把胸甲给他穿上,听着这话的百灵鸟小姐顿时不高兴了。
面色立马变得像六月的雷雨天那样沉。
白皙的手掌重重在他胸口一拍,发出一声闷响。
“哼!你自己来!”
她像个恋爱中的女孩那样发起脾气。
“哈哈!”卡帕沙趁着没有卡上卡扣的胸甲掉下去之前便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冰冷的甲面因为紧紧贴着她的身体而停住下滑的趋势。
他抚摸起她柔顺的长发,像丈夫那样哄生气的妻子:“别生气别生气,先帮我穿好,等我回来送你一份大礼。”
于是雨过天晴,她像恋爱中的女人那样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
“好好好!”再次这样说道,“快松开,我给你穿好你就快走吧,巴尔和扎克他们估计都准备好了。”
她再度挣开卡帕沙的臂弯,一只手拖住胸甲,然后绕到他身后给它卡上卡扣。
甲胄的主体部分总算是穿戴好了。
如胶似漆的两人才算分开。
接着卡帕沙自己再穿上臂甲与战靴,蒂亚也捧着他的头盔走近。
稍微垫了垫脚给站直后英武不凡的卡帕沙戴上头盔。
她吐气如兰,似妻子嘱托远行的丈夫,“早点回来!我的大人!”
卡帕沙再次搂住她,把脑袋搁在她的肩上嗅着她的发香,嘴唇凑在她耳边轻轻说:“好!我会很快回来的!
也帮我照顾好那两个小家伙。”
“嗯!”
然后松开怀里柔软的娇躯,卡帕沙把靠在一旁的十字剑插到背上再提起斧头。
他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开,身后的女人眼中露出迷茫与为难交织不断的光芒,可惜卡帕沙没有看到。
待他掀开门帘出来,刚刚离别的不舍神情已然消失无踪。
夜色很美,营地很静,一股寒意萦绕他四周,缓缓而散出来影响着每个见到他的人。
离着帐篷足足有二十米远的守夜的佣兵小队中忽然有一人小跑过来。
是金西。
他全副武装着,单手剑随时可以拔出,盾牌也在最好拿的位置。
“老大!
扎克骑士长刚才派人过来说他们都准备好了。
在大路上等你。”
晚间的冷风吹得这个年轻的盗贼面颊有些冻红。
“嗯,知道了!阿尔吉在看着那些卫兵吧?”卡帕沙点点头,拍着金西不怎么宽厚的肩膀,掸走他肩膀上的落叶,低着嗓子道:“你们守好蒂亚和留下来的那些卫兵,如果消息今晚就被传出去,后果你们自己知道!”
“放心吧,老大!”金西拍着胸口担保,同样放轻声调,“阿尔吉大叔在那边看着,我们也找了些山民和我们一起,这里绝对一只鸟都飞不出去!”
“嗯!”卡帕沙稍微放心了一些,回首看了看帐篷,眼中含着煞气。
而后他翻身上了哈德牵来的战马,再拿过另一匹驮着毛毯干粮与水囊的战马的缰绳。
“保护好这些山民,我们和他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而且他们比我们还可怜!
不要忘了我曾经说过的话!”他坐在马上,再次叮嘱他们。
“好的!老大!”他们齐声回答。
稍稍放下心来的卡帕沙终于调转马头往大路上行去。
踏踏
踏踏
马蹄声清晰地响起在夜色中。
不一会儿便出了营地到大路上。
这里各自举着火把的骑兵与步兵泾渭分明,弩兵列在最后方。
没训练过的山民与卫兵参杂着排列,武器甲胄也各有不同。
虽然不太像样,但还是颇有几分肃杀之气。
各自的大队长站立在最前面等待领主大人的到来,一片静谧。
“咳咳!”卡帕沙审视的目光从这边扫到那边,轻咳两声,“沿着大路往齐扎镇方向前进
急行军!
两天之内赶到目的地!
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