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在一处营地过夜后再次启程。
一晃一晃的马车车厢里几人沉默无言,各自有着心事。
坐得腰酸背痛的泊莎?布雷德直想躺下,但当她回头来看见木榻上的卡帕沙,便干脆把脸对着小小的窗外。
不大的窗帘每次被调皮的风吹开飘动,她的心情才能好上一点。
发丝随风飞舞,哪怕过了一天的时间,她还是很气闷自己轻信了卡帕沙的鬼话。
哪里有什么狗屁爱慕,根本就是为了骗那些手稿。
布雷德家族给小姐配给的羊皮纸可不会是洛姆找到的那种劣质纸张。
也就不懂的人才看不出来。
她把这事情在心里埋了一夜,又怕那些手稿给家族带来麻烦。
正打算转头探探口风,便听卧在榻上睡了小半天的卡帕沙探出脑袋来说道:“扎克,还有一天我们便能到齐扎镇了吧?”
“是的,大人。”对着泊莎?布雷德的扎克回道。
眼睛却还是盯着这位心情不好的贵族小姐。
原本的骑士长剑也在早上换作了更适合车厢中搏杀的短剑。
泊莎?布雷德瞄了一眼那把短剑,讥笑道:“扎克骑士长,你防备了我一天一夜,难道我就这般不值得信任吗?
昨日卡帕沙大人下马车前我们还相谈甚欢呢!”
她转过身子面对着扎克。心里的焦急没有展露半点。
一天一夜过去了,离得齐扎镇越近,便代表着那些手稿可能已经去了更远的地方。
这不是她想见到的事情,如何解决呢?
突破口就在躺着的这位大人身上。
而这边的扎克也发觉自己明目张胆的警惕太过惹眼,皱了下眉,又恢复淡然。
他理直气壮道:“抱歉,大人的安危胜于一切,何况您现在是俘虏。”
“哈哈……”看他们这样聊天,卡帕沙实在是憋不住了。
他插进去说道:“我想那几张湿掉的手稿没瞒住你,对吗?泊莎小姐!”
眼神很确定,这不是试探,他观察了很久才敢这样说。
“是的!
卡帕沙大人,请您告诉我到底拿着它们去做了什么?
您这样卑劣的行径真不符合贵族的身份。”
本该委婉地说出来的泊莎?布雷德也大方承认。
她委实不打算憋着了,搞不好到了齐扎镇就又有一支车队会将她送往不知名的去处。
她要在这里就争取到一线生机,半线也好。
只要有所求,她都会尽量满足这位劫匪似的贵族。
“哈哈,不愧是布雷德家族的贵女,聪明!”
卡帕沙掀开羊毛毯子,凑近火炉自己加着木炭。
那边角落的侍女想过来帮忙,被他挥手打发了。
今日天热,他感觉稍好了一些,人都轻快许多,自然不介意做点事。
他说:“应该已经送往王都了,泊莎小姐,您就好好待着吧。
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是。不会伤害我,只是要把我卖一个好价钱,对吗?”
泊莎?布雷德语气冷冷的,“你夺取了属于我的价值十几万金币的嫁妆。
这些财富一般的贵族几代传承也攒不起来,结果就这样落入了你的手中。
你还杀了我那么多手下,剥夺了我在东领安身立命的资本,谈何不会伤害?”
在这点上卡帕沙倒是供认不讳。
他点点头,往前倾去拨弄起烧红的木炭,用银质的钳子夹住一块。
把这块红彤彤的木炭的每一丝纹理看过去,他说:“泊莎小姐。
我也不想这样的。死在我手上的人这么多,我很愧疚。
但是你应该知晓,我就是个被推出来的卒子。
后面的推手很多,我除了拿一点战利品,我没有别的好处了。”
“我从没有见过你这样不知廉耻的贵族!”
紧咬银牙的泊莎?布雷德又看向窗外,声音变得如同天边的云一般缥缈。
“布雷德家族一直在帮助着那些穷苦的贫民。
租借给他们房子,田地,耕牛。
税金虽然很高,但我们也是没有办法。
国王陛下为什么要在这样的时候削减我们的封地。
如果我们做的不好,为何不直接斥责我们或讨伐我们?
他是病了,但他的走狗都还活着。”
“呵呵,泊莎小姐。你想套我的话吗?”
卡帕沙放下银钳,又把羊毛毯盖上。
他靠着背后的车板,仰首望着车篷顶,眼神颇有些深邃。
“我从没有想过与您的父亲作对。
我本来是个佣兵头子,很低贱的身份。
但我很自由,我饿了就去干活赚点吃的。
累了就和兄弟们躲小小的木屋里休息。
我们护送商队赚取金币,一周四十左右。
这个钱可能对您来说只是一顿饭钱,但已经够我们吃喝用度一段时间再找个女人发泄一下了。
这样的日子很好,是我想要的。”
他停了下来,似乎回忆起什么不好的事情,声音也变得低沉。
“这样的生活本该直到我为阿尔吉和奥丁送终后才会结束。
但我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人心里念着我这个教会的叛徒。
你的未婚夫用一支商队把我们卷进了这场大麻烦里面。
克儿温?博丁顿想用我们干掉王党的人,让罗朵科发生大乱,他可以从中攫取利益。
把我逼迫出来的教会与夜莺希望我能够帮助国王陛下与你们再周旋一段时间。
他们帮我洗脱了罪名并亲自给我安排了拜尔斯家族继承人的身份,以便我加入这场博弈当中!
王党也希望我能做个听话的卒子,安排我来劫杀你便是国王陛下的命令。
哈,我为了手下这些可怜的佣兵与穷人不得不来。
只有拜尔斯家族单纯地希望我能帮他们把姓氏传承下去。
你看看,多少人把我推出来,有向你父亲效忠的克儿温?博丁顿,有你的未婚夫,有教会,有地下世界的王者,有国王陛下与可怜的拜尔斯家族。
还有这些可怜的平民给我带来的压力。
我为什么要劫杀你?
就是为了这所有的一切。
为了让他们居有所安,食能裹腹。
为了给罗朵科一点点净土,为了让你们这些该死的贵族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你的父亲想要更大的封地,更高的地位。
恨不得自己当大公,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我在亚伦生活了好些年头,也走过许多地方,你以为你说的鬼话我能相信?
你们的税金是整片大陆上最高昂的,贵族是最贪婪的,盗匪是最多的。
为什么会这样?
为了布防长根山脉吗?
不,为了你这样的贵族小姐出嫁能够拿出十万金币,为了你们那一身又一身华贵的礼服,为了你们的宴会一次比一次奢侈。
这才是你们。
而我与你们不同。
请不要把我和你们这样的贵族相提并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