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星河随着阿迪曼最后这一声“我保证”说出后都暗淡了下来。
唯有那堆火光依然如故燃烧。
然而泊莎?布雷德从来没想到,当她真正面临能够成为一位女侯爵的选择时。
她的心跳会如此之快。
怦怦,怦怦,她亲耳听到了自己内心的渴望。
但是她仍旧不敢轻易地相信阿迪曼。
思绪急转之下她直接站了起来,纱裙被地上的荆棘勾住扯破也毫不在意。
她目露寒光,诘问阿迪曼道:“你保证什么?
保证我的父亲会死?保证我的哥哥姐姐也会死?还是保证我能当上侯爵?
这种话岂能随口胡说!”
声音传出去,在远处的山谷飘荡来回。
但稳如泰山的阿迪曼仍安坐在火堆旁,连抬眼瞧她一眼都没有。
沉默下来,泊莎?布雷德恢复了平静。
她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反而把场面弄得异常尴尬,心底刚刚升起的那一丝不该有的希望也随之破灭。
她还是不甘心,试探着,落寞笑道:“对不起,阿迪曼,原谅我的鲁莽。
你还是杀了我吧。
教会不可能把我推上去的。
你们自己都已经被逼到了帕拉平原上。
光明神曾经声传大陆闻名世间的护教骑士如今只剩下了六百人。
这件事人所共知。
你们除了这种阴暗的手段,用什么染指罗朵科的政权?
你们是在苟延残喘,帝国时代的光明神教永远不会再现的。
哪怕我的父亲死了,你们也没有办法凭借一把破剑把我推上侯爵的位置。”
“你在试探我吗?泊莎小姐。”
阿迪曼的那张老脸挤出了笑容,眼角拢成一道的皱纹深如沟壑。
那头梳理得非常整齐的白发也丝毫没有凌乱。
“哈哈,泊莎小姐,你应该坚定不移地信任我。”
“信任你什么?你有什么值得信任。”
“你要相信,我是真心想让你当上斯亚王国亚伦行省的女侯爵。”
“我不会……”
她被惊得瞪大了眼睛,张开的嘴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泊莎?布雷德听见阿迪曼说的是斯亚王国,而不是罗朵科公国。
这让她整个人怔在了当场,脑子也变得非常杂乱。
但阿迪曼不想给她太多理清思绪的时间。
他继续摧残起泊莎?布雷德的心理防线。
“凯斯特?安斯利通过他的暗线将东领的布防图送给瀚海人。
你的未婚夫伯尼?巴格才会在婚礼当天返回东领。
卖国的国王陛下以为这种事只要没有证据,他就没有话柄可言。
是的,确实如此,伯尼?巴格打碎了牙齿也只能往肚子里咽下去。
可惜他没有想到那个帮他把布防图送出去的人,一直都是我的人。
而且当这位凯斯特陛下准备在事后杀人灭口的时候。
我用了一点小小的手段帮助这位暗子逃过了一劫。
他现在已经在去亚伦城的路上了。
你看,你的父亲又有了一个起兵的理由,多好?”
“嘶!”
泊莎?布雷德深深吸了一口气。
听到的这些简直比阿迪曼说要把她推上女侯爵的位置还来得震撼。
“教会的水很深,泊莎小姐。
和你在亚伦城南边见到的大海一样深。
并且深到没有人能够看透它到底藏着什么。”
阿迪曼松开手杖,又往火堆中扔进去几根枯枝。
“你以为卡帕沙?拜尔斯为什么能够姓拜尔斯?
你听说过这个姓氏吗?
这是斯亚王国的开国银板上刻着的姓氏!”
“是教会与王党合作将他推到罗朵科的前台。
他是博弈的一枚棋子,许多人都可以动用,虽然他不是那么听话。
然后拜尔斯家族就成了罗朵科公国的封地贵族。
既然一位佣兵出身像盗匪一般的人物都能接任伯爵封号,你又何尝不能成为布雷德家族的女侯爵呢?”
“这……”
这件事情也挺让泊莎?布雷德震撼,只是还是没有之前的吸引人心。
“行了,你回马车上去休息吧。”
阿迪曼站起来平视着泊莎?布雷德。
他看着她的眼睛,平平说道:“你可以成为一位女侯爵,比你的父亲更优秀。
只要你去了帕拉平原以后能够想到办法打开长根山脉最西边的马拉要塞的大门。
斯亚王国的大军可以帮助你从你父亲那夺取亚伦城。”
“好,我答应你。”
泊莎?布雷德终究没能制止心中的欲望。
“很好,回马车上去吧,待会儿会有人送你去斯亚王国的。”
“你不送我去吗?”
“我只是个情报头子,教宗冕下会为你安排好一切的。”
“谢谢您!”
泊莎?布雷德郑重地行了一礼。
阿迪曼坦然受之。
夜在继续,荒野中的这架马车也逐渐隐没其中。
直到……天光大明。
齐扎镇迎来了新的客人。
独自一人行了这般远的路,罗尔满面风霜。
找了家酒馆放下行囊稍作洗漱,他径直前往镇长府。
通传过后,罗尔被放入其中。
仍在小花园的草坪上坐着晒太阳,卡帕沙向着日头微眯眼睛。
不该出现的罗尔出现在此处,这说明克儿温?博丁顿与教会有了某种关系。
他愈发感叹藏在暗中搬弄是非的教会能量之大。
他没有起身等待,也没准备瓜果酒水,直到科琳娜将罗尔引到身侧。
卡帕沙才侧首看着这位挡住阳光的老熟人道:“克儿温?博丁顿与教会合作了吗?”
开门见山。
本想套一套近乎,罗尔祭司未曾想到卡帕沙如此犀利。
他苦涩笑道:“你和以前一样厉害!”
“不是我厉害,是你们厉害呀!”
发着感叹,卡帕沙有气无力道,“你们真的很厉害!
我现在根本想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一定要把我推出来。
你们说要我帮助王党稳定罗朵科的局势,结果现在乱象已起。
倒王派一败涂地,王党做大却王都空虚。
断了一臂的亚伯拉罕虽然连自己儿子都丢了,但人家无关痛痒。
只要守住西领,他怎样都立于不败之地。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罗尔学他的模样挑了挑眉毛,摊开手耸耸肩。
“或许我们要的就是这样的势均力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