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原来叫半蓝的是那个人参精。
张意远看着抖落草帽的半蓝,心想,如果此时开天眼看,是不是她正在甩头上那几根人参须呢?
不对,草帽是拿下来的,难道是把参须从头上拔下来,还是晃动参须容易些吧?
作为镇江百姓心中的大师,好像不该这么想。
张意远神思开了一通小差,然后一本正经的请半蓝进门。
作为一个精怪,与除妖大师第二次见面,半蓝自认为已经得体多了。
她保持微笑,尽量神态自若的跪坐到张意远对面。哎呦,不习惯人类的跪坐,压着一根参须。
她挪了挪身体,才坐稳。
“上次大师让我打听的事,我打听到了。
嗯,那个,从茂山逃跑的青蛇妖,听说跑到前堂江去了。
不过,小仙法力低微,不敢前去涉险查看他的踪迹。”
她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垂着头,脸有些红。差事没办好是一方面,面对笑得这么好看的法师,也难以不脸红。
咦,脸上还能变色吗?
巨大人参化成.人形,是怎么脸红的?人参本身红了,还是妖法作用?
开天眼看吗?算了,他是大师。我佛慈悲。
“那蛇妖是四百多年的修为,跑到前堂江去,是投奔什么大妖了?”张意远问。
半蓝有些尴尬的摇摇头:“这个,小仙不知。”
张意远不再问这个问题,倒了一杯水给她:“还有件事,想问问半蓝姑、娘。”
半蓝有些激动的点点头,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
“商州有个草仙娇娘,你可知晓?”
半蓝歪着脑袋,两个大黑眼球从一头转到另一头,头上的草帽随着倾斜,好像要掉下来似的,离开头顶的刹那又弹了回去。
“大师说的,可是簪仙美娇娘?”
“是个木簪妖。”
半蓝自动忽略了妖这个字。
在妖自己看来,天上的神仙,本质上也是妖,只不过他们先强大起来,建立了天堂,将人、仙、妖区别开来,才有了等级。
半蓝想到那个受商州女子香火,主持正义,见到她的男人、男妖都会神魂颠倒的美娇娘,不禁心生羡慕。
脸上露出崇拜的表情:“知道一点,她在商州颇为出名。
哪家女子被人欺负了,或者被男人抛弃了,只要在家中烧香拜她的神像,将心事说与她听,她就能帮那女子出气、惩治男人。”
是男人,却不一定是恶人。
“那她背后,可有什么大妖吗?
大概是妖圣、妖王一样的存在。”
半蓝沉思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但是态度上似乎没那么坚决。她双眼飘来飘去,眼神游离,就是不看张意远。
张意远也不再追问,这等事,他早晚会查到。
“小仙知道大师法力高深,只是……有些……”半蓝咬着嘴唇,露出白玉一样的牙齿,为难道:“妖王,不止是本身法力强到不可想象,手下的同类,也颇难对付,支持者众多。
大师还是不要轻易涉嫌。
法力再强,大师终究不敌的。”
“所以她背后的是个妖王?”
半蓝慌忙摆手:“不,我不知道的。”
说完话,就低下头,还压了压草帽,不敢看张意远。
这种形容,相当于已经肯定了他的话,张意远笑了:“没关系。”
半蓝见他没生气,心头大石放下。
张意远没什么可说的了。
半蓝想不到要说什么,尴尬的呵呵笑。
法师长笑起来更好看。那种好看,不是白面小生那种俊俏,也不是武将那种刚硬,而是介于两者之间。
还带着才子气质……那她就是佳人了?竟然有点不好意思呢。
如果按照画本子上的走向,接下来,两人该赏画对月吟诗。
可惜是白天。
她站起身,环顾简洁的禅房,却只看到一副佛祖画像。
“姑娘在找什么?”张意远问。
半蓝左顾右盼,一时情急,指着青花瓷杯,道:“啊,我渴了,正找水。”
她再次坐下,拿起水杯咕咚咕咚喝水,好像特别渴似的。
张意远想给她再倒些水,端起水壶,才发现水壶空了。他连忙出去,又让人倒满了一整壶茶水。
等半蓝从禅房里出来的时候,水壶空了。
她和张意远招手告别,遁土走了。
*******
前堂江是柳江最大的分支,流经徽州。
全长五百多千米,流域广阔。
青蛇妖是从茂山上逃走的,已经逃了五个月有余。
如果他有意躲入江中,要找他,还真没那么容易。
得找个帮手,缩短寻找时间。
下个月他还要去明心寺参加千僧会呢。
张意远慢慢走到桌案前,负手而立,正这个时候,窗外飞进一只长尾白羽鸟。
那鸟儿全身羽毛雪白,头顶上有三根金色羽冠,眼球漆黑有神韵。
它扑棱着,灵巧的飞进禅房,站在书案上,歪歪脑袋,打量张意远,突然发出一个厚重的男声:
“和尚!”
这么厚重而富有痰味的嗓音,不是天虚道长吗?
“和尚,天下第一大潮,徽州安县的县令是我的信徒,他邀我去观潮。
一起去吧?
到时候会有许多达官贵人。”
徽州是受灾情影响少,灾民不多。
天虚道长是想趁着机会,多去结交一些人,扩大清虚观的影响。
张意远想都没想,道:“去。”
长尾鸟突然嘿嘿笑了,笑得那叫一个阴森。
张意远又对那鸟儿道:“道长,下次用符化成别的动物吧,鸟不符合你的气质。”
那长尾鸟又歪了歪头,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桌案上,还放着那本《高僧传》。
最后一章警言,每个字都在他的脑海里。
他去前堂江观潮,又要和官府的人掺和在一起,这下怕是授人以柄了。
他不后悔给丁承恩出谋划策,更不在乎高僧们怎么看。
可是寺庙之间的争斗,并不比朝堂轻松。
他皱了皱眉,还是提笔,写了一封信给师傅惠佑禅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