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觉和圆悟,是永圣国师的两个徒弟。
永圣国师,有七个徒弟。
据说每一个都能独当一面,建寺普渡佛法。
可除了一个早逝的徒弟外,没有人离开安龙寺独立门户。
想想大概也能明白,白蛇世界中,虽然国师无实权。但是永圣国师受到陛下的赏识,常伴随其左右,德才兼备。
明面上是无实权,实际影响力却不低。
提早离开安龙寺,便与永圣国师的衣钵传承无缘了。
张意远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回礼。
两方跪坐,圆觉先开口道:“金山寺为皇家出资而建,法师又受皇家喜爱,民众拥戴,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他脸庞消瘦,眼睛小而细长,说这话的时候,面带微笑,但怎么看怎么觉得不那么正派。
张意远颔首微笑。
空缘和尚续好了茶水,轻声跪坐在张意远身后,等待吩咐。
“法海法师,对这柳江大妖失踪的事,怎么看呢?”这是圆觉与张意远见面后的第三句话。
同样是笑脸,但透着一丝上位者的审视。
张意远静静的坐着,看着圆觉。
室内针落有声。
片刻后,他笑道:“两位大师怀疑贫僧?还是国师怀疑贫僧?”
圆觉讽刺的嗤笑一声,端起茶杯喝茶。
圆悟从怀里掏了掏,粗短胖胖的手指头下,是一手指宽的卷纸。
张意远将纸条展开,粗粗一扫,便再将纸条放置在桌案上,表情严肃。
住持显然不太愉悦。
对面那两位并不在意。
空缘和尚总觉得,自己该干点什么?该干些神马呢?为什么要在屋里等着吩咐?
其实在外面等着,也一样啊……自己刚刚到底哪根筋不对?
“为何监视贫僧?”张意远问。
听了这话,空缘和尚的紧张莫名的被惊讶和不爽取代了,他仍旧微微笑,从桌子上拿起纸条。
一目十行的扫过,眉头逐渐拧成一个疙瘩,脊背发毛。
月、日,甚至连某时某刻都详尽记录,用了什么法器,收了什么妖怪
这些事,他都不知道……
“柳江地带大妖接连失踪,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有人密报国师,怀疑法师所为。”圆悟笑呵呵的。
“这件事之前,你们就监视我们住持了。”空缘脱口而出道。
“哦?”圆悟憨头憨脑的看向圆觉,似乎是在求证。
空缘和尚心说你够了啊。
“大妖失踪的事,与贫僧无关,非贫僧所为。”张意远道。
圆觉并不看他,挥挥手,桌子上的纸条呼的自燃起来,蓝黄的火苗将卷纸烧尽,连灰都没剩下。
……
圆觉和圆悟离开金山寺后,去了太守府。
大妖失踪的事件,并未因为他们二人的到来,而逐渐平复。
相反,大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三月十七日酉时,镇江城外二十里,鼠精作乱,伤七人,杀四人。
三月三十日未时,徽州城内突现奔走的无头尸,百姓惊慌大乱,造成七人误伤。
三月至四月,航州失踪男子十三名。
四月三日,惠州,三船舫接连沉没,无人生还。
四月十日,时刻不详,航州太守府门外,惊现衣冠不整十个男尸,经仵作查验,确认为血气极度匮乏而死,怀疑是纵欲过度所至。
四月十二日,航州太守府对外悬赏,招貌美男子协同府衙捉妖,上千人报名。
……
与此同时,“除掉大妖,导致人、妖两界不平的人,极可能是金山寺住持法海”的推断,不胫而走。
从最初的“怀疑”,到“确有此事”,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
张意远派出的铜制罗汉,逐个被收了回来。
它们带回了外界的消息。
天虚道长看着桌案上那几个铜制罗汉小像,心头痒痒,真想拿在手里摸摸。
这罗汉小像材质一般,但工艺好,栩栩如生。
难怪和尚将他们制成法器。
这和尚,宝贝真他么多……
他看似不经意的伸手拿桌上的书卷,顺手将一个罗汉像兜进袖筒里。
“现在,除了丁承恩和陈栋梁,其他地区的官员,都以为是贫僧疯魔除妖,酿此大祸。就连本寺中的和尚,也曾问过我,是否是我所为……”
张意远突然说话,让心虚的天虚道长手抖了一下,袖筒里的罗汉像,咕噜掉出来,乓叽摔在地板上。
天虚道长先回头看了一眼张意远,见他还是背对着他,脸朝着窗外。
顺其自然的弯腰将罗汉像捡起来,收进袖筒,道:“所以这是个好机会。宁家是镇江第二大富户,地位和权势却是第一。
你可知为何?”
见张意远没有回答,他自问自答:“宁家不仅有钱,还是出了名的除妖世家。
宁家老太爷独挑大梁,让宁家除妖人的名声,盖过了大富商的名声。
宁家又经商,又除妖,足足兴盛了三十几年。
后来老太爷将衣钵传给宁五娘,虽然宁家的名号不足你金山寺……和……我清虚观了。
但是在柳江地带,影响力极大。
现下宁瑜莫名消失,正是你对众人解释的好时机。
到时候,我给你作保。”
宁瑜是宁五娘的叔父,也属除妖人一列。
按说一个名不经传的除妖人失踪,不是大事。但是在这个档口失踪,问题就有些敏感。
宁家这次给镇江有名的法师、道士和除妖人都下了帖子,说是聚集庆贺端午。
张意远摩擦着自己的手指。
端午?
距离破海出现,三个月了。
他犹豫着,道:“端午我去不了。”
“啧,什么事,比你自己的名声还重要?
和尚我可和你说,你们金山寺如今的地位,来的不容易。
现在什么光景,那么多寺庙巴不得你出事。
你还由着他们不成?”
见张意远没有被打动,天虚道长又扒拉他一下,让他面朝着自己:“我说你是不是傻呀?
什么要命的事呀,能比金山寺重要?
宁家这次,肯定请了官府的人,还有那个圆觉、圆悟。
宁五娘虽然是个女子,但是讲道理。你得去呀,和大家说明白了,他们既然怀疑你,就让他们拿出凭证说话,到时候,天虚老道我、还有……还有,还有我,给你作保。
再提前和丁承恩、陈栋梁通气,咱们得趁着这个机会,正式的对外拿个态度出来。
你要是不去……我保证,他们会认为你是心虚,到时候那些想踩你的人……哎呦,你自己想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