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山中晴好,山坳里的一处庭院里百花儿开的正艳,李沐睁开眼时见着一个花农正在收拾庭院里的花儿。
那花农穿着一身的粗布衣裳,瘦高的个儿,弯着腰身摆弄花草,似乎是自己也长在了花草间。
时已是初冬,可是仿佛这个庭院并受季节的影响,依然暖如春日。那花农挺身回头朝着李沐笑了笑,说道:”小公子,你醒了?“
语气温柔。
有些发懵,后脑勺更是昏沉,李沐似是无意识的点了点头。他的眼前,说是庭院,其实比之一般的庭院要大了很多,更像是一块花圃,一排排一行行被隔成了豆腐块,其上蜂飞蝶绕,热闹非凡。
李沐坐在一张软榻上,正对着太阳,迎着光也看不清花农的面容,只是心下疑惑:“昨晚不是遇着个大蛇,又遇着个大蜘蛛吗?好像后来又遇到个大黑手,一巴掌便昏了……咳,却是后脑勺处又传来阵阵的隐痛”
“这又是那里?”
从软榻上起身,伸了个懒腰,检查了下身体并不不妥,只是惊诧于衣服何时里里外外的都换了?……赶紧摸了摸看了看,还好,重要的家伙什可都还在。
心下稍缓,刚要开口询问,却听到一阵碎步声,脚步很轻却很快。
少顷,从身后转出来一个美艳的少妇,端着一碗米粥几样小菜,见着了李沐,便笑道:“小公子啊,山中清苦,你就兑付着吃点吧?”脸上有歉意的微笑。
少妇把餐盘放在软榻旁边的桌子上,又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几眼李沐,倒像是欣赏自己的一件艺术品。
李沐被看的浑身不自在,可是看着少妇的眼睛却又有几分熟悉,赶忙道:“这位……这位姐姐,这是那里?毒门?老棍儿和苏尼又在何处?”
那少妇愣了一瞬,而后掩着嘴“咯咯”大笑,道:“小公子真是好巧的嘴儿,姐姐,咯咯,可是好些年没人这么喊过我了……
至于老棍儿嘛,已经回了雁栖城了,却是有一封书信留给你!“
说话的当儿自袖间拿出了一张折了几折的纸,李沐打开一看,上面只有一行几个大字:小沐儿保重,惹不起,我先躲了!
“惹不起?连老棍儿都惹不起?这……“李沐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袖了纸,道:”这位姐姐,家主差我来此?……“
“当然是让你学些本事了!“这时候又走过来两人,一人手里盘着条蛇,一人背着手,那背着手的道:“小公子,不知道昨晚上睡得如何?”
脸上是诡异的笑容。
“好,呃……”李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反正被一掌拍昏了才刚醒,谁知道睡的好不好?尴尬道:“四位姐姐,哥哥,叔……不,大侠,我刚到这里就被摆了一道,不知是谁的主意?“
李沐故意板着脸,一脸的严肃,可心里却有些犯嘀咕。
还是要反击啊,不反击怎么行?这四人看着就不像好人,还有老棍儿的提醒,连老棍儿都跑路了,这四人该有多么恐怖?
而且那晚和李长歌彻夜长谈,明里暗里的,李长歌的意思,谁得了珠串,似乎谁便可能是下一任的毒门门主。
“我可能会是门主,你们四人再手黑嚣张,也要悠着点吧?“李沐这样想着时,四人已在他眼前站成了一排。
四人相顾看了一眼,却“哈哈……“笑了起来,毒娘子道:”小沐儿,这已是惯例了,虽然百多年没有施为,可是挡不住你运气好呀?
老祖可是说了,让你拜我们四人为师,还不磕头拜师?“
毒娘子脸上含笑,可是笑容里却有几分不易察觉的苦涩。在四人的眼皮子底下大药被人盗了去,早已是自责不已。
本想着再捉弄李沐一番,可是此时再没有心情。眼前的这个少年人可是老祖认定之人,不能玩坏了。
“老祖都不知道云游到那里去了,怎么可能会留下话来?”李沐虽这般想着,可是好汉不吃眼前亏,似乎拜师也没什么损失,便起身行礼道:“拜见四位师父……”
四人之中,毒娘子最擅长施毒,能无声无息的把人放倒;黑千色最擅长毒掌,一双毒掌仿佛是毒罐子里泡了几十年似的;阮离最擅长御使毒物,不管多毒的毒物在他手里都乖巧的很;只有花满城最擅长制毒,解毒,医术也是一流,比之药老尤有过之。
四人所学的是同一门功夫,叫做“千幻万毒手”,千幻者千变万化之意,四人虽然各有不同,也只是功法中偏向不同,实在是同一们功法。
李沐的悲剧生活便由此开始……
四人虽严厉,可倒也没有如老棍儿所言的那般恐怖,想来毒门大药被盗,四人心里也都憋着一股气。
而且,毒门隐世许久,多数的力量也不在此处,老祖即然把珠串给了李沐,或许也存着让李沐光大毒门的心思。
李沐在四人手里轮转,死去活来,活来死去,日子痛并快乐!
已是一个月之后,初冬已转做了冬日,山里冷风吹拂,落木潇潇,已偶尔下起了雪。
这一日李沐刚和毒千色练习完了毒掌,看着自己的一双肉掌由白嫩到变黑的过程,心中既好奇又纳闷,道:“四师父啊,你说手掌的颜色还能变得回来,可是你为什么仍是一双大黑手?”
黑千色看了看自己的大黑手,又看了看李沐的一双手,道:“嘿嘿,小公子啊,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这双大黑手,可是故意如此……好在威力奇大,不仅是一双毒掌更是一双药掌,凡是中掌之人,生死只在我一念一间!”
话虽如此,可是却有点儿心虚。
一旁的花满城已调和好了一桶药汁,放在了两人面前,笑着道:“大黑手,脸皮还是和先前一般的厚啊,就是脸太白了点,没有手黑,怎么不说实话?
相传啊,他年少习练这门毒功时……“
啪!
黑千色一掌凌空向着花满城拍去,道:“姓花的,敢揭我的底,我便把你暗恋毒娘子的事情说了,你倒是怕不怕?“
“你……”花满城尴尬的笑了笑,道:“黑千色……你这不是已经说了吗?”摇了摇头,又朝着李沐道:“小公子,你初来时,便是他拍昏的你,可别怪我没告诉你!”
李沐的双手已泡在了药汁里,眼可见的手掌又白了几分,就这样由白变黑,又由黑变白,已转了几转。
也不管两位师父的斗嘴,看着山中的天色,想着前几日在雪中捉毒物时的情境,竟有些希望雪再下的大一点才好。
那日山中飘雪,零零落落的飘着雪花,李沐依着二师父阮离的指点去到山中远处寻找毒物。
这也是二师父的考验之一,毒物凡有五种,每一种只需一样,限三日之期。如果在平日里或许会好些,可是冬日里毒物早已蛰伏了起来,而且寻的又是异种,却是不易寻找!
已过了两日,李沐也才寻到了三样,眼见着日期将近仍没有完成二师父的任务,便越走越远,已不知身在何处?
只有溪流是唯一指引的方向,余则全然不知方位。
他怀里虽有三师父花满城配的药散,只要药散一出,应该能引来许多毒物,可是二师父却不让他如此做,只让他凭着所学空手捉来。
李沐沿着溪流前行,不时的拿眼四顾,背着个药篓,拿着个锄头,像是个山中采药的农家少年。
天空里飘着雪花,风吹的紧,四周山峦起伏,林木茂盛。李沐低头走着,抬头时便见着溪流边站着两人,一人是个中年儒士,儒雅翩翩,穿着一身的儒衫;一人却是个小姑娘,一身的红衣,脸上罩着面纱。
那两人看着奔流的溪水不动不闻,只有风吹的衣衫猎猎,见着了李沐,中年人先是转头微笑,问道:“少年人寻山问药,可知什么是药什么是毒吗?“
李沐心里正急切着,可是看中年人的架势好似随口一问,又好似故意在这里等着他,便行了一礼,想了想回道:“他人之毒,彼之良药,是药是毒,全看结果好坏,药能救人也能杀人,毒亦是!“
自古善用毒者,皆是良医,而良医却不一定善于用毒,已是世人的共识。
那中年人怔了一怔,又道:“少年人,言之有理……”侧了侧身子,示意李沐请便。不料那小姑娘却道:“照你这么说,毒便是药,药也便是毒了?”
小姑娘说话弱弱的,声音却十分的悦耳,似乎受不了风寒,又朝着中年人靠了靠。
李沐见她仿佛身子有恙,便道:“姑娘所言甚是,只要能治病救人,又管它是毒是药呢?”
那小姑娘点了点头。
李沐觉着两人似意有所指,更是觉着两人或许不简单,以他后世的经验来看,两人像是山中的隐士高人?
可都是胡猜,做不得准。
越过了两人,李沐越往前走越觉得有异,不知道是机缘还是杀机?回头看去时,两人已消失无影,只有一句淡淡的话留在了溪边,似随着冷风传到了他的耳中。
“真希望雪下的再大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