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消失了。从五楼向外看去，巨大而厚密的灰色云层突然间覆盖了天空，铁青的阴影如同暮色降临，笼罩在所有人头上。

有段时间江火很喜欢看天空，看变换的云层在湛蓝色的天穹上奔跑，跳跃，游动，滑行，那云像是草原上奔腾的骏马，又像是海水里游动的蓝鲸。他觉得，看着云，就像是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望了眼窗外的天，此刻天穹依然完全变成了灰白色，看不到一片云，但又似乎完全被阴云覆盖。一片黑沉沉。

爆炸似乎将阳光也带走了。

他沉默地看着地板上微微蠕动的黑色肉块，表面的冰晶还在闪烁着，过了几秒钟，空气像水一样流动起来，地板吱呀作响，仿佛有一座山正压下去。

那些碎块哔哔啵啵地碎裂成更细微的碎片，又过了几秒钟，终于不再蠕动，静止住。

“发挥出接近一半的实力，才能压制它的活性。”江火沉默了一会儿，低沉的声音才传出来。

“也就是说，这种物质，足以威胁到统领级别的能力者。”一旁的何叹冰愣了下，她早已经站了起来，同样看向地面上的碎片。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江火一锤定音，转向旁边似乎还在发呆的李天正：“李院长，你的决定呢？”

“我？哦……我……”老人像是掀开盖子的热水瓶，这才冒出气来，他如梦方醒般说：“我跟着你们一起走。”

江火点点头，随即有些凝重地看向下方，似乎能透过层层地板看到一楼的情况。

事实上，他虽然看不到，但却能感受到，那里的气息发生了变化，混乱又嘈杂。

晋升为统领级能力者之后，他虽然失去了感官视力，但灵感能力又进一步提升，虽然无法穿透五楼的高度看到一楼的场景，但他可以清晰地感知到那里的“气”，或者说“场”。

如果说一楼原本的“场”是二元对立的太极图，黑白分明，那么现在，黑色正在侵蚀白色。如果把他感知中一楼的场景比作一张画布，那么现在墨水已经打翻，黑色的汁液流淌开来，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污染了整块画布。

联想起刚才女孩说的话，江火立即意识到，事情正在向着糟糕的一面发展。

“刚才她只是胳膊上破了个口子，在几分钟时间内就由正常人变成了足以一定程度上威胁到高级能力者的怪物，这说明……”

“传染性。”

何叹冰接上他的话，两人目光对视，心头同时一震。他们明白对方想要说什么，因为这东西表现出来的特征实在太像是之前世界里一样熟悉的东西——僵尸病毒！

“没有时间犹豫了，我们必须立刻离开！时间越长，就越可能发生不可知的变化。”

江火心头有了些不好的联想和预感，对着何叹冰和李天正说道。他率先冲出办公室，其余两人也立刻跟上。

楼道里是混乱的景象，刚才的爆炸造成的震动使得两边墙壁上淡黄色的花纹壁纸裂开了一道道缝隙，地面上满是凌乱的纸张和玻璃制品的晶莹碎片，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响。

“它们冲上来了。”

江火停住脚步，在距离楼梯十几米远的地方挡住身后的两人。

脚下传来了明显的震动，拐角处的楼梯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还有粗重的喘息声。可以想象到，正有很多人踩踏着楼梯，向上快速奔跑着的画面。

“我们……怎么办？”李天正问。

“看看情况再说。”

几秒之后，一群年轻人从拐角处的楼梯冲了上来，他们状若疯狂，神态异常，眼睛是诡异的深黑色，没有眼白，只剩黑洞洞的两个窟窿。看到江火三人后，他们脚步也不停，像是飞蛾扑火般直直撞过来。

“都被那东西控制了吗？”江火皱眉，身体四周一阵力场波动，灵力犹如一双无形的大手开始发力。

他面前的空气瞬间凝实，走廊上凭空产生了一阵风暴，冲过来的十几名发疯的学生被这股气流一冲，在压力的作用下纷纷摔倒在地上，但随即又撑着身体，爬着扑过来，像是饿了一个星期的人追逐眼前的面包一样。他们的嘴角甚至还流着口水。

他们的表情已经扭曲，有的大腿外侧在流血，有的伤在脖子处，还有的人胳膊上皮肉外翻，明显是遭受到了猛烈的攻击。但共同特征是，他们似乎完全感受不到疼痛。

“他们还有救吗？”李天正颤抖着问，他的声音已经失去了平常的镇静。

“越来越多了。”江火摇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转向两人：“我们别走楼梯了，直接离开这里吧。”

与他的话音相匹配的，是从楼梯口冲上来的越来越多的发疯的学生，或者说怪物。他们口齿不清，嘴眼歪斜，并且大多数的身体周围还散发着灵力，一群发疯的能力者不要命地冲过来，即使是统领这个级别的能力者，也有些招架不住。

“好，不能再犹豫了。”

何叹冰率先点头，她轻轻一挥手，冰霜蔓延，冲上走廊的几个学生脚下一滞，被冻结在原地。

江火拉了李天正一把，后者才反应过来。

轰！

旁边办公室红木制成的大门炸开，三人如同利箭一般射出，从窗户破裂的玻璃处直接飞离办公楼。

三人静静悬浮在空中，看着失去了理智的学生疯狂地在办公楼里乱窜，心头都是难以言说的沉重。

“你们注意到了吗？它们是根据什么行动的？”

沉默了几秒，江火问，“它们是如何察觉到我们的，根据声音？气味？而且，我们不能再浪费时间了，如果是人传人的某种病毒，那么变成怪物的学生可能会呈指数级上升，用不了多少时间，整座学校都可能被怪物占据。”

“它们的源头先不管吧。”李天正似乎恢复了理智，终于开口道：“我们当务之急，是要保护没有被侵染的学生离开这里，然后隔离学校，寻找解决办法这种事应该交给专业的研究员来做。”

“也对。”何叹冰点点头，蓝色的短发在空中微微飘动，发丝轻舞。她接着看向老人，问：“李院长，您有什么意见吗？我们应该从哪里开始？”

“学院里人口密度最大的，是教学楼和宿舍楼还有体育馆，现在特殊时期，住在学校的人并不算多，但教学楼的学生应该还是不少。”老人指向不远处的一栋蓝色外墙的长方形教学楼，“你们看，那边是一号教学楼。”他又指向最靠近北边的地平线远端：“那边是体院馆。”

李天正经过了短暂的震惊，已经恢复了理智和平静，毕竟是统领级能力者，虽然不如经常战斗的士兵，但情绪调整能力还是一流的。

他继续道：“我想麻烦两位统领，从一号教学楼开始，帮忙疏散学生，阻止情况进一步恶化。如果可以，请两位带着幸存的学生从北门离开，前往中心区。”老人顿了顿，“我会去宿舍楼那边，之后我们在北边的体育馆附近汇合，就是那栋圆形带着操场的建筑物，应该很好识别。”

“好，明白了。李院长多保重。”江火没有客套，郑重地点点头，然后便动身赶往一号教学楼，何叹冰也随即跟上。

李天正望着迅速离去的江火两人，又转头看了眼校园。

原本熟悉而又安宁的学院正在被尖叫声和恐惧填满，发疯的学生四处攻击着无辜者，越来越多的年轻学生正在沦为怪物，失去理智。

地面上满是血迹，一片混乱的场面。

他心急如焚，催动灵力，立刻向着宿舍楼的方向飞身而去。